可是此时虚弱的曹晏已经没办法回应裴渔了，他用尽全身力气看了一眼裴渔样子，身体寸寸崩散。

陛下，小鱼儿已能自保，臣，来迟了。

大秦最后的五柱庭，这片天下的绝顶天才曹晏，此刻，身死道消。

有绿叶从天边飞来，截住曹晏身死后散出的一点神意钻入地下，转瞬间便有参天巨树拔地而起。

裴渔虽然没看清人影的模样，但是朝夕相处十几年的默契就算只剩一个眼神，也能成为身份的明证。

裴渔眼睁睁地看着曹晏地身影消失在晨曦中，心中剧烈的情绪变化让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再重一分，他的眼睛嘴巴瞬间出血如柱，他的意识再也无法清醒，直挺挺地倒在参天大树下。

玄武沉默地从群山之中走出，它仰头看了眼巨树，一言不发，然后甩甩脑袋，叼起裴渔重新隐入山林中。

天朗气清，有细风轻抚树叶，传来一阵平静的沙沙声，仿佛刚才此处的大战都是幻觉。

五个日夜之后，时刻感知裴渔气息的玄武察觉裴渔已经醒来，于是它淡淡开口：醒了就起身，现在已经安全了。

裴渔这才睁开紧闭的双眼，一抹青葱的绿色刺破眼帘，他的眼睛仿

佛受到了绿色的刺激，在睁开的刹那又重新闭上。

过了良久，闭着眼睛的裴渔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在哪？

厚重的沉默后终于是玄武先打开了话匣子。

在家。

在家？听到这两字的裴渔身体不住地颤抖，他努力睁眼，右手伸向上方后苦笑一声。黑夜中的杀戮跟记忆中村民的笑脸重合，最后变成一个个沾着血污的求助眼神。

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席卷裴渔全身，额头上青筋暴起。

裴渔的情绪在此时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强忍着自己身上的剧痛爬起，磕磕绊绊地走到玄武面前，面目通红宛若厉鬼，家？我已经没有家了！周叔死了，阿布也死了，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被那些狗杂种杀掉了，你说在家？我哪来的家？

裴渔激动的情绪让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好的身体产生了剧烈反应，刚站直身子的裴渔硬生生地仰面摔倒，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滚下，阿布在死前都想要救我，她死前都想让她的裴渔哥哥帮她报仇，我本以为能救下她，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你能想象吗？原本那么可爱的小女孩，就在我面前被那些狗杂碎生生捅死了！他将头扭向玄武的方位，你不是玄武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救他们，大陆四圣，多唬人的称呼！你为什么没出手！只要你出手，他们都能活下来！畜生！

裴渔凄厉的哭号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了一声声沙哑的呻吟。

你好像还忘了一个人。

裴渔听到这句话之后身体如筛糠般抖动，颤抖的压床硬生生挤出三个字，我没有！

大片的血迹从裴渔伤口处迸发，但是此时情绪的波动已经让裴渔忽视了伤口带来的疼痛，他喃喃自语道：我不敢问。我怕我问了曹老头就真的死了。裴渔双手捂住眼睛，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缩在地上，泪流满面。

他确实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曹老头那么厉害，他不可能说死就死！你在骗我！裴渔大喊着用力捶打自己的眼睛，曹老头没有死，他不会死的！血泪混合着从裴渔手间滑落，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想承认，但是他知道，自己昏迷之前看到的那个在阳光下崩散的身影到底是谁。

小鱼儿，你要承认，曹晏已经死了。

目不能视的裴渔痛苦地把脑袋向地面撞去，发声如地狱恶鬼：老王八，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曹老头。

玄武没有回答裴渔的话，只是将硕大的头颅挪向远方。

山林悠悠，东风吹雨，明烛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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