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跟现代的报纸差不多,不过只是报纸的雏形。且布告上发布的也只有政策法令和重大事件。
就比如眼前这张布告,当先记载的就是皇上让大理寺丞、刑部郎中、知西推侍御史组成三司,共赴卢阳郡审理王达等人谋杀周忠才案及贪赃案。其后,又记载了在知弹侍御史每日都要弹劾卢阳郡的动举下,不仅各郡各县都开始核查本府账册及下属私德,京城各省各部也毫不例外。
除外,又记载了两则知弹侍御史单独抨击她没有女德、践踏伦理朝纲、乱参朝政以及出身卑贱,没有蒙学读书就胡乱断案,必是外族派来勾引谢玄的奸细,要立刻捉拿她回京严查厉审的信息。
最后,还有几则其他郡县无关痛痒的信息。
陈朝颜将抨击她的信息仔细看过两遍后,便将布告放到一边,再次问起了曲家旧案。
谢玄扣手轻敲着椅子,颇是幸灾乐祸地调侃道:“王妃还未进京就被侍御史这般弹劾,感受如何?”
陈朝颜瞧着他,莞尔一笑:“进京之前,得多送些人去刑部或是大理寺大牢,以免陵游没尸体可偷。”
谢玄低笑出声,眼底隐隐有光芒流动。这次,不等她问,便主动说起了曲家旧案,“曲家的案子有些复杂。自曲文盛犯案至今,已过二十年。这二十年,数次重查的结果也都一致。这次落脚曲宅,不过是因为曲家和齐武还能扯上几分关系,才借着这案子作由头来实查他的下落。”
话说完,便示意文墨将案宗拿给她。
案子发生在二十一年前。
二十一年前的四月十三日,曲文盛和在东阴县结交的几个友人在留仙居吃酒结束,天已经黑尽,在与几个友人告别后,他就独坐着马车悄然去了槐南街的周寡妇家。在意欲与周寡妇成其好事而被拒后,恼羞之下,杀了周寡妇。
周寡妇的小叔子下地回来,认出停靠在院子暗角的马车,心道不好后,冲到屋中,发现曲文盛骑坐于周寡妇身上正在行凶,进而奔至县衙告状。
经现场勘查,周寡妇身中十一刀,皆在胸腹部。
证物有曲文盛满身的血迹与他拿着的匕首。
还有经在曲文盛书房洒扫的下人指证,从曲文盛书房内搜出来的周寡妇近几月失踪的亵衣、亵裤及肚兜。
证人则有四个,一个是驾车送他到周寡妇家中的车夫,车夫是曲家下人。他作证是曲文盛吩咐他载着去的周寡妇家中;三个是当晚同他一起吃酒的友人。友人一致承认,曲文盛时常跟他们提及周寡妇,言语多有觊觎之意。当日在酒席上,话里话外,也多有想去窃香之心。
人证、物证都有,还抓的是现场,且还是**不成而怒起杀人,所以案子很快告破,曲文盛被拟律斩刑后,很快被押送至卢阳郡。在卢阳郡,终于回过神的曲老太爷要求重新审断,但审断的结果却与东阴县并无二致。曲文盛被押往京城,案子也交到刑部。
大魏律令规定:**,徒刑两年。故意杀人,处斩刑。
两罪并罚,即便曲老太爷是工部从六品员外郎,也最多只能除官保他性命,使其从斩刑改判为三千里流刑。
这自然不是曲老太爷想要的结果。
好在,案子交到刑部,还有周旋余地。只要曲文盛上控他是被人诬陷,那么还有查明真相的空间。曲老太爷在京为官几十载,总有些人脉,在快快去信几封,请人帮着看管一二后,他也准备动身回京。只是还未成行,本就有病的他在急、怒中,病情突然加重,卧床不起了。
京城是去不了了,但人却不能不救。
曲老太爷坚持着,又往京城去了几封信,大意是请人周旋着,让刑部将案子驳回卢阳郡,让卢阳郡重审。另外,曲老太爷又指使其孙,也就是曲文盛之子曲启元挂职卢阳郡录事参军事,以此周旋。
此前,曲启元一直在犹豫是到卢阳郡挂职,还是继续读书,再考科举。
只是曲启元才刚应下要去卢阳郡不到一个月,吏部的任职文书尚未发放到卢阳郡来,他便在深入长泽山五里远的峡谷中自尽身亡了。
更在自尽身亡一个多月后,尸体才被过路的猎户发现。发现时,尸体腐败,几乎只余骨架。仵作经现场勘察,又以绝笔书为佐证,认定了他自尽一事。
而在他尸骨被接回来第三日,刑部驳回曲文盛的案子,让卢阳郡重审的消息,便来了。
然而,短短几月便连遭两次打击,曲老太爷已经强撑不住了。在曲文盛重新被押回卢阳郡不到一个月,他便去了。其后又不到一个月,曲夫人也跟着去了。
殷阗繁盛的曲家,瞬间如飘零的孤舟,稍一个风浪打来,就能倾覆。
而这个风浪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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