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

店里的年轻伙计端着一盆水摇摇晃晃走到大门阶下泼洒，“先生住店？”这日天清气爽，屋檐上跃动着刺眼的晨光，伙计眼前晃过一抹人影，他狠狠打了个哈欠询问来人。那人却只是绕过他径直往阶上走去，“我朋友住在这儿，我来给他送点药材。”

伙计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生，挠挠头仔细回想，这声音确实没在大堂听见过，他正欲将人拦下，拍了拍脑袋又想起昨晚找猫的那个丫头——他记得买那位丫头的住客就是位药材商。伙计又仔细打量了下那人行装打扮，倒算周正体面，鼻梁上挂着副眼镜更显文质彬彬，也挑不出毛病。

“先生，你朋友住几号房？”伙计象征性的问了问。

“303号房，贺先生。”曹正坤压低帽檐，手里提着一挂草药包，踩着不紧不慢的脚步直直往楼上去。

伙计正翻着册子，手指划过一栏客目，是姓贺。“要不先生在楼下······”他想起那位药材商和新买的丫头住的一间房，正出声提醒，抬头一看哪还有人。

“二爷，曹先生来了。”吴世权抬手按熄了手里的烟头，回头看向房门。

“正坤，咱们兄弟一场，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再见。”他回头又垂眸盯着手上的动作，嘴角斜斜带起一点弧度，曹正坤似乎并没有他意料中那般落魄。

“四少说，准备好要见你了。”曹正坤却没这叙旧的心情，心神不宁地攥着手心，握紧松开。

吴世权起身朝曹正坤走去，抬手扬起垂挂的幔帘，边走边笑：“倒是怪了，怎么我手底下的蠢货说还要晚上两日的。”他话里泛着笑意，微微弯起的眼眸里却藏了锋芒。

曹正坤抬首看他，“我如今不过一个踩着刀尖过活的流亡之徒，别说楚家四少了，就连往日的兄弟都人人称道一声二爷······咱们吴二爷若嫌我这跑腿的来得早了些多有打扰，何不直言？”

“正坤，咱们这是怎么啦？我不过骂骂手底下那些个蠢货，你同我置什么气！”吴世权大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以前在天津，咱们仨······”他话音顿了顿，扬起一抹苦笑：“就属你小子说话最中听。”

曹正坤晃神瞧着他，真是宛如隔世般天翻地覆了，只是方才他竟在他脸上瞧见了几分昔日的模样，但更多的倒像从前那个虚与委蛇的自己。

程小衣紧着门外的动静，待听见下楼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人方才从开水房里走出来。她慌慌张张地推门迈脚，门槛边却踢到一打草药包，她飞快地拾起闪进屋内。

贺启山听得她脚步匆匆的动静，声音自里屋传来：“怎么啦？”

程小衣揣着那打草药包步入里屋，“贺先生，隔壁那屋的人都走了。”

贺启山抬眼撞见她手里那打纸包，哦了一声笑道：“没事，你把东西给我吧。”

程小衣也愣愣哦了一声忙将东西递去，“先生······哪里不舒服吗？这药要不要我帮先生拿去煎好？”

贺启山摇摇头，捏了捏手里的纸包，挑眉拆开，果然只是寻常喂马的干草。

“这，这根本不能治病呀！”程小衣惊呼。

贺启山没再避讳，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这是我上司的手笔，过来提醒我该动身了。我随时都有可能出发，可是程小衣，你若跟着我出了驿站便没有回头路了，你准备好了吗？”

程小衣也不再躲避他的注视，狠狠点下头：“我愿意跟着先生，换一种活法。”

吴世权一行人如约赶到农舍附近的时候，晴朗的天气突然云朵飘摇。地上一排树影时淡时浓，行人踏过带起阵阵风浪，空气里席卷来星星点点野菊清香，幽静醉人。楚昊轩就坐在院中一棵老槐树下的石桌前，吴世权远远打量了一眼院中的布置，没想到这位楚家四少行事如此低调，连随从都只一人？

“潘次长，还不请吴先生入座。”楚昊轩兀自斟酒，也没急着抬眼看人。“你们都先出去吧。”

吴世权犹疑半晌但为表诚意，亦吩咐自己的手下到院子外等候。

潘克勤捎上曹正坤正欲离开，楚昊轩却将人叫住：“曹长官就留下吧。”他将酒杯推至吴世权跟前，又替曹正坤摆了一杯。“听闻曹长官与吴先生可是旧熟人，吴先生不介意吧？”

吴世权这才对上这位四少的目光，不远不近的距离却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多谢四少好意。”

“吴先生客气。”楚昊轩端了酒杯抬手作请，吴世权偷偷看了眼曹正坤，见曹正坤抬手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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