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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五蕴皆空(第2页/共2页)

儿是为了那个东齐王子,这一点景翊从没忘过。景翊牵着淡淡的苦笑有点无可奈何地把这件几乎被冷月忘干净的事儿说完,又把声音扬高了几分,补道,“放心,只要你把画眉平安送到安王府,他就不会伤我。”

冷月听得出来,景翊这话有八分是说给神秀听的,画眉送进安王府,安全确是安全,但也不免从一方人质沦为另一方人质,神秀如若妄动,画眉自然逃不了干系。冷月安心了些许,轻轻点头,刚要过去扶起画眉,一眼落到画眉掐痕尚未褪尽的颈子上,恍然想起另一件几乎被她忘干净的事来,“那萧昭晔怎么办?”

景翊仍不慌不忙地温声道:“身为皇子栽在烟花馆里,借他十张脸他也不敢声张,不必管他,一切让安王爷裁夺吧。”

“好……”冷月这才重新点了点头,向仍站在方才制住她的地方一动未动的神秀看了一眼,转回眼来也如景翊方才那般扬声道,“你自己小心,我很快回来。”

“好。”

冷月心里挂着景翊,去来得很快,路上毫无耽搁,即便如此,再返回寺里的时候日头也已经有些偏西了。

衬着秋日里一偏西就红得极艳的天光,冷月大老远就看到一股浓烟从素来祥和肃穆的安国寺里滚滚而出,凌空下看,依稀可辨出是神秀的那处禅房。

有画眉在手里神秀不敢妄动,这只是依常理做出的推断,谁也不知道画眉的死活于神秀而言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要……

冷月一愕之下心里一沉,急忙朝着那道浓烟赶去。围在寺外的御林军已抽拨了几人进宫去请旨,余下的多少有些慌乱,冷月即便心慌之下失了几分谨慎,还是顺顺当当地进了寺中。

着火的果然是神秀的禅房,秋日干燥,禅房又都是木架子盖的,火势极猛,连隔壁方丈禅房所在的院子也受了些牵连,一众和尚仍在来回折腾着泼水,火势却一点儿也不见弱。

在空气中浓重的焦木气味里,冷月清晰地嗅到一股油脂被灼烧之后的刺鼻的焦臭,整个人登时从肺腑凉到了发梢。

以神秀的武功,他要是有心同归于尽,若在平时景翊还有几分逃离的胜算,可他那样高烧着,轻功已打了好些折扣,又没有一点儿内家修为,无论如何也是逃不掉的……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冷月银牙一咬,刚要从临近的一处屋顶上跃进院中,忽感背后有人掠近,未及转身,已被一个熟悉的力道拦腰搂住了。

“别过去,这火没救了。”

(三)

这一声轻柔如梦,带着一丝难言的惋惜,冷月却如已走到阎王殿门口的人突然被告知黑白无常认错人了一般,狠狠一呆,急忙转身,转得急了,一时忘了自己是立在屋脊上的,脚下一乱,险些跌下去。

“小心!”

景翊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抱住,索性打横抱了起来,接连跃过几个屋顶,落进东院深处幽寂无人的小院里,才把人小心地放了下来。

景翊甫一松手,刚刚落地的人又一头扎回了他的怀里,张手搂紧了他的腰背,好像要生生把他与自己揉为一体似的。

“怎……怎么了?”景翊被这一抱吓了一跳,愣了一愣,才抬手在冷月肩背上轻轻拍抚,温声笑道,“挨王爷骂啦?”

冷月不管他的调笑,仍紧紧黏在这人发烫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微乱的心跳声,景翊等了半晌,才听到怀中人用极轻的声音道:“我还以为你……”

话只说了半句便被哽咽截住了,景翊怔了一下才恍然明白过来,心里一暖,也随之一疼。

这世上对着他这张脸胡思乱想的女子大有人在,而为了他的安危胡思乱想的女子,除了他娘之外,这倒是头一个。

景翊颔首在她头顶上落下一个安抚的轻吻,抬手轻轻抚着她如丝如锦的长发,含笑道:“放心,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等你什么时候想当寡妇了我才会死呢。”

怀里的人蓦地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我一辈子都不要当寡妇!”

“那我就不死了嘛,一直一直活着……等到你兄长家的儿子们带着他们的孩子来拜望我的时候,我就告诉那些小孩子,呐,这个没牙的老太太就是你们的姑奶奶。”

冷月一时没绷住,“噗”地笑了出来,松开紧箍在他腰背上的手,在他胸口上不轻不重地擂了一拳,“你才是没牙的姑奶奶呢!”

景翊立马装模作样地捂住了胸口,皱起眉头幽怨地道:“还说不要当寡妇呢,这就要谋杀亲夫了……”

冷月好气又好笑地白他一眼,见他从上到下整洁如初,丝毫不像是仓促之下逃出来的,不禁问道:“那火是怎么回事?”

景翊这才放下了那般西子捧心的架势,一叹道:“神秀说要把翻乱的禅房整理好,我就想出去看看王拓,还没到西院呢这禅房就着了,已经着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也扑不灭,估计是浇过不少油的……已有人闯进去看了,没找到神秀,但床上有僧衣的灰烬和神秀的那串玛瑙佛珠,还有几块硬邦邦的东西,方丈说是化成舍利子了。”

“胡扯!”景翊话音还没落定,冷月已瞪圆了两眼,忍不住道,“这才多么一会儿,烤全羊都还烤不熟呢,还舍利子!”

景翊一根手指在她红若云霞的嘴唇上轻按了一下,阻住余下更多的大实话,苦笑摇头,“这事儿牵系到皇城探事司,没准儿就是皇上的意思呢,不是咱们说查就能查的,我得去跟安王爷谈谈再说……这火烧成这样,我估摸着皇上一会儿就要派礼部的人来劝王拓离寺了,王拓估计不会愿意,你能不能再到王拓那里扮一回安王爷,随便编点儿什么,劝他快回东齐就好,我看朝廷里过不多久就要有场大乱了,他在这儿实在太碍事儿。”

冷月轻抿了一下被他发烫的手指触碰过的嘴唇,没像以往似的立马应下,只有些犹豫地问道:“王拓回东齐,你就能回家了吗?”

景翊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今天不是八月十五吗……”

她常年在外奔忙,本也没有过节的习惯,可经过今天这番折腾,她格外地想与这个人好好过一次这个象征团聚圆满的节日。

八月十五……

对景翊而言,八月十五这样的节庆从来都是宫里的一通大折腾,从宫女太监到妃嫔媵嫱到皇子公主到文武百官,借着节庆的名号巴结讨好谋划算计,层出不穷,琳琅满目,一通折腾下来,主子们什么是心情他不知道,他反正总是要累掉一层皮的。能窝在自己的家里,伴着想伴的人过个诗文里描述的那种八月十五,实在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奢望……

景翊一向都是个懂得珍惜好东西的人。

景翊微垂眉眼,对上她满是期待的目光,安然一笑,“不管王拓回不回东齐,我见过王爷就回家过节。”

景翊从窗口跃进安王府三思阁的那间屋子时,萧瑾瑜不出意外地仍在伏案翻阅案卷,感觉到一丝凉风送来一道佛香的气味,萧瑾瑜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便又埋头看回面前的案卷,不带多少好气地道:“你是在寺里吃胖了吗,怎么落脚的动静重了这么多?”

萧瑾瑜窝着不小的火气,景翊来时就预料到了,被他这么凉飕飕地问了一声,景翊也不觉奇怪,只苦着脸道:“胖?我从昨天进寺到现在一口饭都没落着吃,发烧烧得整个人都要糊了,不瘦一圈就不容易了,还胖呢……”

“你一口饭都没吃,专门腾出肚子来吃熊心豹子胆了,是吧?”萧瑾瑜忍不住把案卷“啪”地撂到桌上,冷眼看向书案对面这个还敢跑来跟他叫苦的人,“这些年跟你说了多少回,皇城探事司的事一根指头也沾不得,你居然敢去翻他们的印信,还拿这个作为要挟,末了还好意思把人往我这里送……”

萧瑾瑜话音未落就掩口咳了起来,深深浅浅地咳了许久,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了,才稍见缓和,景翊本想给他端杯水,目光刚寻到他杯子的所在,就在一堆成山的案卷中看到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不禁一愣,“你病了?”

萧瑾瑜虚靠在轮椅后背上歇了须臾,待喘息平复下来,才余火未消地朝那个刚被他训过一通的人翻了个饱满的白眼,“你病得比我厉害……”

景翊哭笑不得地端起药碗递到他面前,“得亏我病得厉害,脑子一热把那印翻出来了,不然我今儿就要躺在棺材里来见你的了……我真是宁愿自己抹脖子,也不愿小月被他那样制着,你是不知道他使了多大力气,小月一双手腕都给他攥红了。”

萧瑾瑜瞪他一眼,目光中的冷意明显浅淡了许多,却没伸手接下他递来的药碗,又轻咳了几声,才不带多少好气地道:“这是清热的药,你喝了吧,正好治治你那容易发热的脑子。”

景翊一时以为萧瑾瑜还是火气未消,正琢磨着要怎么谢罪才好,就听萧瑾瑜又淡声道:“不是发烧了吗,你喝就是了……他们知道我总要放凉几回才想得起来喝,每回煎药都多煎些预备着,待会儿让他们再拿一碗来就好。

见萧瑾瑜彻底没了脾气,景翊长长舒了口气,腆起一张乖顺的笑脸道了声“谢王爷赏”,就把那碗苦得要命的药汤一饮而尽了。

萧瑾瑜看着他把药喝完,才缓缓吐纳,有些无力地问道:“说吧,寺里又出什么事儿了?”

若不是出了什么非来见他不可的事,这个猴精猴精的人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自己跑来找骂。虽已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待景翊搁下药碗,把寺里方才的事儿简单明了地说了一遍,萧瑾瑜还是禁不住揉起了胀得发疼的额头,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我知道了。”

萧瑾瑜这一句知道就等同于说这件事由他来处理,不需景翊再挂心了,景翊也乐得如此,便舒了口气,转头给这个比菩萨还好使的人倒了杯茶,看着杯中渐满的茶汤,景翊恍然记起些差点儿忘干净的事,把茶杯端到萧瑾瑜手边之后,禁不住苦笑着问道:“成记茶庄的事儿是你们搞出来的吧?”

萧瑾瑜刚伸出去准备端茶杯的手在半空蓦地一顿,虽未答话,看在景翊眼中已是一句斩钉截铁的“没错”了。

景翊转回茶案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送到嘴边浅呷了一口,摇头笑道:“什么入口微苦余味微甜,小月一口下去就说是大碗茶,我还没信,今儿连京城第一花魁都说那是大碗茶,我才回过味儿来……这就是路边凉棚里卖几文钱一碗的大碗茶吧?”

萧瑾瑜没应声,只端起茶杯缓缓喝起来,神色安然的好像喝入口中的当真是当世最值钱的茶一样。

景翊又喝了一口,到底忍不住放下了茶杯,咂着这难喝程度与药汤不相上下的余味,哭笑不得地叹道:“我家老爷子嘴那么刁,居然喝得上来口感这么难受的茶,他要只是自己喝喝也就算了,那些毕竟都是皇上赏下来的,不喝就是不敬嘛,可是我家老爷子不但喝起来没完,还逮着机会就跟人夸,闹得京中那些有钱没处花的人全都跟风去买成家的茶了……”

景翊说着看向那个还在安然喝茶的人,“要光是我家老爷子四处跟人夸,估计还能有几个真懂茶叶的会站出来说句实话,结果你和瑞王爷也跟着夸,瑞王爷是朝里最讲究吃穿的,你是朝里最不讲究这些的,你俩都夸到一块儿去了,谁还有底气说这是大碗茶啊?你们就合伙糊弄那些没在街上喝过大碗茶的冤大头吧。”

景翊就像在街头杂耍摊前看出了把戏玄机的小孩儿一样,没什么恶意却也兴致盎然地道:“我就说呢,江南这两年水患频发,只见皇上下旨拨赈灾款,也不见说派什么人去押送呢……大批官银运送免不了要被各路人盯上,就算没遇到江湖上截道的,每转运一站也免不了被各级官员吞掉一层,等运到灾区还不定能剩下多么一口呢。这笔银子要是从京中成记茶庄分号运往苏州总号的货款上走,那就能直接放进银号调用了,既不惹眼,又不会有各级官员侵吞盘剥,小部分钱款是你们和皇上借卖茶叶之名分次投进去的国库的银子,剩下的大半还是那些有钱没处花的冤大头们捐的……这么缺德的法子一准儿是我家老爷子出的吧?”

萧瑾瑜仍是没应,只把茶杯不轻不重地搁到桌上,凉飕飕地扫了一眼这个说得意犹未尽的人,“你这是要审我吗?”

一见萧瑾瑜又要动火气,景翊忙陪笑道:“不敢不敢……”

“不敢就出去……”萧瑾瑜把仍半满的茶杯往旁边推了推,又埋头翻起案卷来,顺便略带着几分不情不愿地道,“今儿晚上宫里要大宴,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我得把明天的事提前办出来。”

景翊自然知道,萧瑾瑜不情愿的不是办这些似乎永远也办不到头的公务,而是今晚宫里那场不知道要折腾得怎样波澜四起的大宴,只是萧瑾瑜一时半会儿还没他如今这样的福气。

想到那个等他回家过节的人,景翊本因发烧而隐隐有些发冷的身子由内到外都暖了一暖。

“就还有一件事,说完我立马走。”

萧瑾瑜蹙眉对付着手里的案卷,头也不抬地应道:“说。”

景翊凑到萧瑾瑜桌案前,带着一道很是乖顺的笑容试探着问道:“那个……小月在东齐王子面前假扮你的事儿,你已经知道了吧?”

萧瑾瑜没答,只漫不经心中带着一点儿凉意地反问道:“你说呢?”

这事儿萧瑾瑜懒得多说什么,因为也就只有天才晓得他刚听到王拓居然相信安王爷就是冷月那个模样时是何等复杂的心情,连他自己都很难用言语形容得出来……

景翊像是浑然看不出萧瑾瑜那颗很想上手挠他一爪子的心似的,依旧满脸乖顺地笑着道:“我是觉得吧,她折腾得动静这么大,那个东齐王子一回东齐肯定会到处的说,要是让在京的东齐人发现他们王子说的安王爷是小月……不如派她离京一段日子吧?”

萧瑾瑜抬起眼皮白了一下这个自作自受的人,到底还是淡声道:“也好……南疆军营正好有些麻烦,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可派,她对军营熟悉,就让她去一趟吧。”

“南疆军营?”景翊愣了一愣,“吴郡王萧玦那里?”

“嗯。”

吴郡王萧玦是萧瑾瑜的三哥睿王爷家的长子,睿王爷猝然病故之时萧玦方年满七岁,刚好先前一直照顾萧瑾瑜的十公主奉旨出嫁离宫,性子本就沉静的萧瑾瑜愈发沉郁寡欢,当今圣上见他二人年纪相仿,索性把萧玦召进宫来给萧瑾瑜作伴,萧玦一直在宫里给萧瑾瑜当了许多年的侍卫,形影不离,直到前些年萧瑾瑜离宫建府,萧玦才继承父志自请赴了疆场。

萧玦唤萧瑾瑜一声七叔,萧瑾瑜也真如叔叔一般始终记挂着这个侄子。

眼见着萧瑾瑜面露担忧之色,景翊苦笑着叹了一声,“前些日子下朝回来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也不知道朝里这些人琢磨的什么,吴郡王这才十六七就让他统领一个军营,还是一下子把人从北疆直接调到南疆,人生地不熟的,不出麻烦才怪了。”

萧瑾瑜眉头微紧了一下,到底还是头也不抬地淡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没什么好怪的。”

景翊挑了挑眉梢,没再与他就这件早已煮成熟饭的事争辩下去,一叹之间就把话岔了出去,“你派小月去南疆,估计皇上会拦一拦你,你就多费点口舌吧。”

萧瑾瑜漫不经心地问道:“皇上为什么会拦我?”

景翊不答,只牵着一道浅淡的苦笑顾左右而言他,“回头送你几斤上好的太平猴魁,让你尝尝真正值钱的茶叶是什么味儿的。”萧瑾瑜一怔抬头,真正值钱的茶叶是什么味儿他估计品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景翊这话里的味儿他已品咂出来了,不禁微微一愕,蹙眉沉声道:“她是皇上派到你身边的?”

景翊苦笑不语,虽一言未发,萧瑾瑜还是会意地点了点头,在重新埋头于案卷中前云淡风轻地道:“十斤太平猴魁,天黑之前送来,当是你送的中秋礼了。”

“十斤?!”景翊啼笑皆非地看着嘴里远不如心里有数的人,“你一天才能喝几杯茶,十斤得喝到什么时候啊,好茶放陈了就浪费了啊。”

“我煮茶叶蛋,不行吗?”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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