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的话,也让朱氏变了脸色。
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丫鬟抢白,当下便指着人骂:“狗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侍书才想说什么,就觉得掌心一软。
已经“昏迷”的沈雁回,悄悄地攥着她的手指,捏了下她的掌心。
侍书的一颗心都踏实了下来,她跟在沈雁回身边久了,一个眼神就知自家主子想做什么说什么。
这会儿沈雁回“晕”倒在她怀中,但那一个动作,就让侍书镇定下来,再开口时,声音里也染了泪意:“原本不该奴才多嘴的,可是老夫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夫人嫁到兴国公府这么多年,待几个过继的子嗣如同亲生,今日更是不顾身体前来,一片慈母心,试问谁不动容?二少爷做了糊涂事儿,可您是长辈,难道就如此狠心,待过继的孙儿是家人,待我们夫人便不是家人了吗?”
她这话一出,朱氏原本要出口的责骂,顿时就偃旗息鼓。
兴国公府与她都要面子,今日若是真的斥责了这个奴婢,岂不就成了同意了她的话?
念及此,朱氏咬了咬牙,沉声说:“我怎么会不拿她当家人,还不快将你家夫人扶起来……”
话才出口,就见一个妙龄女子带着一名白发郎中走了进来。
正是沈雁回的另一个大丫鬟,侍书。
她进了大堂,先跟府尹行礼,又神情微变:“夫人怎么昏倒了?”
她匆匆示意那郎中上前,也让朱氏抓住了把柄。
“你家倒是神机妙算,连看诊的郎中都给自己找好了!”
一旁的嬷嬷也附和:“可不是么,可怜了西昭少爷,被断了一条腿,还无人管……”
这话一出,朱氏的眉眼愈发沉郁,才要说什么,却听那位郎中问了一句:“哪位是柳少爷?”
朱氏一愣,侍书先道:“老先生,这位便是我们家小少爷,夫人请您前来,便是给他看诊的。只是我家夫人也昏倒了,还劳烦您顺手帮着夫人也诊治诊治吧。”
老郎中说了句好,侍书又哽咽着跟朱氏道:“来府衙之前,夫人便知二少爷要吃些苦头,她一番慈母心肠,既要让二少爷知道何为礼仪清正,又怕他会落下病根,先让奴婢去请的大夫,以备之后所需。”
相较于侍画,侍书的声音要脆生些,恰好够在场的人都听清楚。
就连朱氏也没了话说,只硬邦邦道:“府上也有大夫,何须她如此。”
话才说完,就见沈雁回悠悠醒转。
不等老郎中将手搭在她手腕上,她却是先气喘吁吁道:“劳烦大夫,请您先给,给我儿看诊……”
她一口气几乎上不来,声音里更是带着虚弱,但那慈母心肠却是压不住的。
说这话时,沈雁回又撑着侍画的手,恹恹道:“有劳您了。”
沈雁回规矩做的足,那大夫应声说了好,过去给柳西昭诊脉。
沈雁回则是给四方行礼,先给府尹道歉:“今日之事,给您添麻烦了。”
升堂结束,府尹不必断案,倒是乐意卖面子,只道:“无妨。”
他一面说,一面看了眼沈雁回,又道:“只是天寒地冻的,我看兴国公夫人的身体也不大好,待诊治后,早些回去修养才是。”
沈雁回再次道谢,府尹也没留下看热闹,只借口还有公务,让班房留在此处,防备有其他意外状况。
府衙的主事者走了,沈雁回明明有椅子却不坐,看着柳西昭的眉眼里,满是慈母心肠。
朱氏的表情就有些挂不住。
她离衙门口近,那些人的窃窃私语,都入了她的耳朵。
诸如什么“沈家清贵,养出的女儿果然识大体”,以及“不是亲生的果然喂不熟,病成这样给人撑腰,却不得半点感激”,乃至于“这个婆婆,着实有些跋扈了”。
流言到了她头上,朱氏脸色难看,跟一旁的嬷嬷吩咐:“还不将二少爷抬回去,还有二夫人,既是病的如此重,怎好让她在外操劳,倒显得我兴国公府苛待人了。”
沈雁回顿时接口:“母亲言重了,您疼爱儿孙,媳妇理解的。”
她还要跟朱氏解释:“您放心,我的身体无碍……”
话没说完,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朱氏的火气就更大了,偏生还有一旁老郎中的话。
“恕老夫直言,你们这位小公子的身体并无大碍,养上几个月腿也就好了,但这位夫人的身体,需得好生调养,切莫过度操劳、忧思过重。”
他这话,像是一记打在朱氏脸上的耳光。
也让朱氏的表情愈发难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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