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堂下沉默了许久的父亲笑出声,目不斜视地望向堂上的县太爷,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管他是死了还是伤了,这同我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啊!!!”王婆声嘶力竭地喊叫,眼泪鼻涕横流,挣扎地要爬起来去抓父亲。
我心一跳,若不是江昭棠拦着,怕是早已经冲了出去。
县太爷猛地站起来,呵道:“王氏你放肆!”
他一声令下,站在两旁的捕头立即将她按回地上,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没法挪动半分。
那个带我们来的衙役走到堂边对县太爷耳语了几句,只见县太爷点了点头,轻咳一声,威严道:“带张氏上来。”
还没等衙役过来押着我上堂,江昭棠先拉着我一块上去了。
我站到父亲旁边,浑身都抖的厉害,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各种能想象到的刑罚。
王婆那道近乎绝望的视线扫到我时,瞬间变得可怖,似乎要张口咬碎我般,手脚并用地要往我那边爬:“贱货!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肃静!”县太爷再次拿醒木拍案板,而后视线转向我:“张氏你......”
还没等县太爷说完,我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一路上想到所有认罪的话,在看到谢二那张脸的时候,一下子咬碎咽了回去。
如果他这样的人都能好好活着,那我凭什么要背负罪名去死!
哪怕把我大卸八块了,我也不能认。
“县太爷......”
“县太爷,我娘子冤枉啊!”
堂上的人眉头一跳,视线从我身上不自觉地转到了江昭堂脸上,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哪知江昭堂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请县老爷明察,我娘子是一个坑能摔两次的人,能在一个坑里摔下去两次,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
我:?这种荒谬的理由也不必重复两次吧。
“我女儿干过最重的活,就是上山割草药。”父亲接了下去:“我承认她是比一般的女娃娃力气大了点,但是能打倒一个壮实的男人,怕不是钟馗在世?”
县太爷看起来慌乱得很,他一副想走下堂,又碍于某些原因站在堂上,欲走不走的,“你,你站起来说。”
他显然是对着江昭棠说的话,可惜那人不听,柔弱的虚倚在我身侧,连连咳嗽,良久,才缓过来,“不了,草民还是倚着娘子安心些,怕是又死了个陈麻子,李麻子的,都赖上来,草民怕是要跟娘子一块死了,给他们都赔命才好。”
县太爷额头的青筋跳起,不等他说话,王婆又恨声打断他,仿佛有着天大的冤屈:“县太爷,您是父母官,肯定要为我无辜的儿子做主啊,就是张映荷那贱蹄子......”
县太爷却是又拍醒木:“肃静!王氏你没有任何证据指证是张氏伤了你儿,而今你儿子又不知何因死了,待我们验尸之后再做判决,退堂!”
这话一落,王婆失魂落魄地瘫在地上,那双苍老的眼睛看向我时,闪过一道诡异的神色,与前世那双尖酸阴狠的脸相重叠了。
“一个骚货要办什么席......”
“下不出蛋的骚货......”
“干脆拿链子拴着吧......”
回忆在县太爷拍案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我甚至没有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在左右两旁的衙役“威武”声之下,堂审就这样结束了。
县太爷留下了我父亲和江昭棠商议要事,而我因为身体有恙,县太爷会叫人从侧门驱车到正门前送我回家。
惊魂未定地从县衙走出来,我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王麻子真的死了,还是我杀死的。
我没有下狱,也没有被屈打成招,就这样结束了?
“张映荷。”
谢珂站在对街,我本想装作没看见他,不料他一见我就高声喊我,叫住我后又欲言又止地不说话。
我站在台阶上望着他,亦是不说话。
就在我以为他会就此沉默时,他蓦地瞠目,焦急地朝我跑来:“小心!”
我呼吸一窒,猛地回头,一道银光晃眼,王婆目刺欲裂,拿着柄匕首疯了般地撞了过来,我脸色煞白,下意识抬手抵挡。
“噗哧——”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如热雨般洒在脸上,衣上,手上,刺骨的寒意蔓延上身,我的眼睛赫然睁大,周身不住地颤抖。
王婆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口中不断涌出血,胸前那片布衣被那道血痕染得一片猩红,她睁着眼睛盯着我,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后就不动了。
“啊——”人群中不知谁叫了一声,在场所有的人都慌乱骚动了起来。
“张映荷......”
我僵硬地回头看向已经跑到我身后的谢珂,颤抖地张嘴要说什么,却组不出一个语调。
我眼眶转红,只能木讷地摇头。
不是我,这不是我......
我没有!
我没有!!
他眼皮抖动,目光不可置信地,从我的脸上缓缓移到我那双满是鲜血,握着刀柄颤抖的手。
许久,他嗓音艰涩道:“你,你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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