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云密布,大雨磅礴,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
泥地坑洼崎岖,每一步路都溅起一滩积水,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头发凌乱沉重,整个人像浸泡在水缸里提溜出来般,狼狈不堪。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如同行尸走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村口的,那辆华贵的马车已经不在那里停留。
“...娘子......”
一声缥缈的声音混杂雷雨声传入耳中,我愣愣地抬眼,朦胧中,好像有人撑着伞朝我奔来。
腿上一软,我突感天旋地转,不受控地往前栽去。
那柄油纸伞蓦地落地,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娘子...映荷...你怎么......”
脑袋传来的声音变得急促,我眼皮重地,连抬眼看他的力气都没有,在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刻,感觉到身体凌空,被人拦腰抱起,后面发生了什么,我无从得知。
等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嗓子也干哑得厉害。
亮光透过竹窗照进屋内靠边的桌檐,外头传来鸟的啼鸣,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的。
门被打开,江昭棠端着盆水走进来,见我先是一愣,旋即将木盆放在桌上。
他取出木杯倒水,走来递给我,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娘子先喝口水。”
我接过杯一口饮下,脑子里闪过昨日里发生的事情,打算组织语言向他和盘托出,犹豫中又见他拧干从木盆里拿出的湿布,为我擦拭脸脖。
“相公......”
江昭棠将湿布挂回木架上,声音轻得宛若叹息般,打断我的话:“娘子你已经睡了三日了,你再不醒,岳父都要急疯了。”
“什么?”我脑子一懵,伸手拉他袖子,问道:“那爹现在在哪?”
“官府。”江昭棠顺势坐下,抬眼平静看着我,紧接着道:“王麻子死了。”
我眼皮一颤,下意识收紧了抓着他衣袖的手,“死了?”
“嗯。”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我脸色发白,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王麻子躺在血滩上的画面,是我杀了他,我不能拖累父亲......
“王麻子是昨天夜里死的。”江昭棠似乎知道我的想法,随即补充道:“他送到医馆时,虽然情况并不好,但索性是救回了一条命,本来在昨日早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了。”
“夜里不知怎么就突然暴毙死了。”
“不过,”江昭棠轻笑,如雨后初霁,声音清浅:“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王大娘日日来这无理取闹,岳父担心她扰到你歇息,便将她告到官府里去了。”
谁告谁?
我愣愣地看着他,眼底尽是迷茫,江昭棠朝我坦然一笑:“今日就是......”。
“江老爷您好了没。”
外头有人打断了他的话,试探问道:“再晚点可就耽误堂审了。”
“知道了。”江昭棠朝外应道,边起身边安抚我:“娘子你好好歇息,我先跟他们过去。”
堂审?我脑海中发出嗡鸣,曾听人说堂审都是屈打成招的,这下不仅拖累父亲,还要连累江昭棠,这样不行。
我慌忙地拉住他的袖子,颤声道:“我,我和你一起去。”
外边草木泥土的香气铺面而来,我似乎真的睡得很久了,阳光洒在身上都令我有些恍惚。
那衙役的带领下,江昭堂拉着我一路到村口,看见停在那的贵气马车和倚在马旁的黑衣小哥令我更加恍惚了,甚至无视了黑夜小哥幽怨的眼神,直到坐上车内我才猛地反应过来。
低头看向沾着泥印子的地毯,我无措地望向旁边淡定极了的人,艰难地吐出几字:“弄脏了,没钱赔。”
“没事。”江昭堂眨了眨眼,轻提起唇角,“这车现在是咱们家的了。”
听了这话,我才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要去县衙,我心又往上提了几分。
那县衙在前面驱车,一路上没有太大的颠簸,不过盏茶的功夫间便到了县衙,比牛车快了许多。
围在前门看戏的人太多,衙役特地绕路到县衙的侧门,让我们两人从那边进。
我们绕道走进一堂,里面已经开始听审判了。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王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狠狠地锤着自己的胸脯,哭到崩溃:“那个小贱人...挨千刀的荡妇...她杀了我儿!杀了我儿啊!!”
旁边观审的人议论纷纷,嘈杂的声音都压不过她尖锐的喊声。
“肃静!”县太爷拿起醒木拍击案板,厉声喝道:“王氏你前两日说张氏伤了你儿,今日又说她杀了你儿,莫不是戏耍本官?”
这句正好触到了王婆的伤心处,她嚎得更大声了:“我儿...我的儿啊!!!”
县太爷头疼地捏了捏鼻梁,拿起醒木再次之中拍击案板,喊了声肃静,目光转向站在一旁做公证的谢二:“你来说!”
“回县太爷,王麻子昨日暴毙死了,尸身还停在医馆。”谢二恭敬地跪下来,低眉回道。
我站在堂侧的幕布隔间,透过半拉开的空隙望着那张脸,内心的怒火顿时翻涌起来。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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