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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第2页/共2页)

,莫云转而又关心起眼下的药材采集、加工诸事。

沈宗高听了,收起悲伤之色,告诉莫云,今秋白术,尚未开始采收,暂时先将去年遗存之术,先行挑运过来,再另行去请帮手,采收加工地里之术。

莫云听后,连连点头。廷贵陡然出事,沈家尚能临危不乱,安排井井有条,颇属不易。当即与廷岳、宗高两人,就白术成色、货款交付等,进行商谈。

三人谈妥细节,转眼天色已暗,廷岳、宗高叔侄,坐在一辆雇来的马车里,连夜赶往徐家山。

午夜十分,徐舜锡家,大门被人敲得“咚咚”作响。睡眼惺忪的徐舜锡、沈梅秀点起火把,打着呵欠,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脸疲惫之色的廷岳、宗高叔侄俩。

“姑父、姑母——”沈宗高近前唤了一声,“扑通”跪在地上。

“宗高、二弟,这么晚了,你们过来,有急事要我相帮?”徐舜锡赶紧扶起宗高,问道。昨日傍晚,他已知妻弟廷贵身陨大庾的消息。此刻,见到叔侄两人上门,猜到他们定有事相求。

“姐夫,是这样——”沈廷岳连忙上前,把傍晚莫管事对他们说的话告诉了徐舜锡。

“今年收购量加倍,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徐舜锡也是一脸喜色。他知道,最近两年,年景不好,春夏连旱,冬春雨雪肆虐。特别是去年冬天,立冬刚过,冻雨、大雪连连,采挖、烘焙好的药材,比往年少了三成不说,发脚下山都一拖再拖,山上的日子过得很是不易。

“姑父,莫管事那边,货要得急。”宗高收起眼泪,一脸忧郁地对徐舜锡说。“我和二叔、三叔、四叔、五叔几家,老少这几十个人,凑齐百担之数运到宣风,半旬之内哪能做到?”

“姐夫,莫管事还告诉我们。他接到钱掌柜信函,希望能尽快重议契约。说是最好签个三年五年的长契,那样双方都好放心做事。”廷岳接着说。

“采收之事,后天就开始,耽误不得。今晚,你们早些歇息。明早,我去找人。长契之事,我看,也不急在一天两天。”徐舜锡说完,让沈梅秀安排廷岳、宗高叔侄进厢房歇息。

次日,晨曦初现,名惠乡惠津里二保二图高楼,寒霜覆盖的田野,透出些凉意。

沈廷岳、沈宗高叔侄一早,就赶往芦溪市头牌,前去雇请帮工。徐舜锡敲开了一甲甲户刘子瑞家的大门。见到刘子瑞一脸睡意,徐舜锡连忙拱手:“不好意思,打扰到刘老哥了。”

刘子瑞左手捂嘴,连打了两个呵欠,笑着说:“无——妨,阿——嚏——徐甲长一大早光临寒舍,是为甲内的地丁钱粮而来?”

甲,明清时期的户籍编制单位,每十一户编为一甲,十甲编为一里,每里为一图。十一户中,纳粮最多的户为甲长,负责本甲课植农桑、检查非法、催办赋役等事。

朝廷规定,每年的地丁钱粮(土地税和劳役税),二月开征,四月完成过半,五月停忙(停止征收),八月接征,十月全部完成。

这个时节,秋粮归仓不久,地丁钱粮的征收截止日期迫近,一甲之内,只要有一户未缴清,或者征收不上来,甲长必须自己代为垫付。

新朝奠立之初,萍乡迭遭战乱,人口凋零,土地荒芜,乏人承充劳役赋税。县主老爷颁布告示,招徕外地移民入籍,鼓励垦荒,开垦之地,免除三年田粮,刘子瑞、刘子祥、刘子周他们兄弟,和徐家,就是那时从粤入赣,侨居于名惠乡惠津里二保二图,十几年后,沈家也从大庾,移居于此。可是,三姓虽在一甲置买田土山场,客家棚民身份,官府仅允许他们编入客图,承诺二十年后,可入民籍。先皇乾隆朝,三姓几经周折,入籍新康乡新安里客图四甲雪竹垇。

二十年期限,如过眼云烟,弹指已过。徐、刘、沈三姓,家渐富裕,购产、建屋,已有能力“承差”,只待原居土著招顶入籍。

乾隆四十五年,刘、徐、沈三姓,迎来了入籍一甲土著的机会。一甲土著居民欧阳姓,感于本甲力微粮稀,负担不起朝廷差务,自愿招到久居此地的徐、刘、沈三姓入籍进户,共同承顶一甲的差务。十二月十六日,欧阳西岩请来本图十甲话事人,共同见证欧阳、徐、刘、沈四姓,签订图约,合为一甲,朋充差务的大事。徐、刘、沈三姓,为此合缴进户钱三十二挂予欧阳姓,承诺承担一甲十分之九的赋税劳役。

二十间,徐、刘、沈三家,开枝散叶,人丁繁盛。四姓签约时,徐家徐舜锡、徐舜章兄弟,生有七子、四子;刘家刘子瑞、刘子祥、刘子周哥三,生有五子、二子、四子;沈家沈启祥和他的两个儿子,兼三生有六子,兆三生有三子。三姓数十人,在一甲居住数十年后,终于全数取得一甲民籍。

徐家,人丁颇称繁盛,纳粮最多,被一甲甲户公推为甲长。

“刘兄,地丁钱粮完纳,还有些时日,今日我不为此来,而是另有要事相求。”徐舜锡拱手道。

“甲长无须客气,但有差遣,小弟莫敢不应。”刘子瑞见徐舜锡一脸郑重,也是收起笑容,回答说。

徐舜锡把沈廷贵身故一事,和沈家叔侄昨夜赶来相求一事告诉了刘子瑞。

“廷贵兄竟遭如此大劫——公理何在?王法何在?”刘子瑞得知沈廷贵遭人暗算,身陨故地,也是愤怒。

三月前,沈廷贵动身入粤。行前,曾来徐家山、王家坊、高楼盘桓数日。三姓同属客籍,移家一甲后,又共进同退,虽说今已入民籍,但三姓过往甚密,情谊犹存。

得知沈宗相已赶往大庾奔丧,准备迎廷贵灵柩归葬,刘子瑞放心不少。

“徐兄,莫管事所需白术数量,今年果真翻倍?若是属实,定能倍增沈家术业。”不等徐舜锡回答,刘子瑞又问:“沈家白术培植情况怎样?山上真有如此之多的白术?”

徐舜锡告诉刘子瑞,白术种植,沈家采用轮作之法后,每年运销之数,很是稳定。即便去年雨雪连加,今年莫管事收购之数翻倍,金牌山、雪竹垇、钟引塘山岭延亘,连绵数里,所植白术,何止万数?

“今年要采收交售的,不过沧海一粟,区区百担耳。”徐舜锡接着说,“现今,沈家最缺的,便是人手。十天之内,要凑齐百担,发运下山。采收、洗晒、烘焙、加工、捆扎、装袋、挑运,各处都缺人手。”

“今早,我廷岳弟、宗高侄原本亲来相请刘兄的。然发脚下山,非我三家之人能做,他们叔侄便去芦溪头牌脚力行雇人。刘兄这里,我便来了。”说到这里,徐舜锡再次拱手道:“采收、洗晒诸事,还请刘兄与我徐家一起,助沈家一臂之力。”

“徐兄言重了。我刘、徐、沈三姓,一向异气连枝,沈家此刻有难事急事,我刘家岂会袖手旁观。”刘子瑞道。

刘子瑞又允诺,早饭后他去找二弟刘子祥、三弟刘子周二人,商议刘家相助事宜。

徐舜锡听后,自是感激不已。两人谈定,上午找齐人手,午后动身,明早即可做事。

早饭过后,徐舜锡先是找来弟弟徐舜章商议,又唤儿子常楚、常甫、常正、常遇、常茂、常五、常举七人过来,吩咐一番。

晌午时分,十几个芦溪头牌雇来的脚夫,跟在沈廷岳、沈宗高叔侄二人身后,赶到徐家山。徐舜锡家院子中,徐家九人,刘家十一人,来的都是后生。他们带着随身包裹,已在院中等候他们多时。

徐舜锡看了看院中的后生们,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发热,抬头看了看天,感觉今天午后的阳光,格外暖和。再看向沈廷岳、沈宗高叔侄,发现他们的眼中,早已泪花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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