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耍顽。
那边厢,李惟俭与探春、惜春说了半晌,正往这边厢来,忽而听得女子笑声,抬眼一看,只见有人在高高的荡着秋千,穿着轻薄春衫,露出两个香肩,衣随风动,显出些雪肌香肤,随着起落洒下一片欢声笑语。
李惟俭不觉看得有些痴了,探春在一旁唤了半晌方才醒过神来。
探春、惜春对视一眼,姊妹二人俱都恼怒。素日里宝姐姐娴静端庄,何曾有过这般失礼的举动?加之前头莺儿来探听,二人哪里想不到,此番宝姐姐意在俭四哥?
李惟俭瞧着内中一笑,道:“薛姑娘倒是好闲情,前几日听闻鹏儿病得抽搐,不知可好些了?”
惜春瘪嘴道:“俭四哥不妨自个儿问去。”
李惟俭笑眯眯探手揉了揉惜春的小脑袋:“不错,我正要去问。”
说罢挪步负手朝着侧园而去。惜春眨眨眼,恨不得抽自个儿一个嘴巴,谁想到俭四哥就真个儿去了?
惜春禁不住骂道:“不知廉耻。”
探春虽也不爽,却因比邻许久,知晓宝姐姐的境遇,便摇头道:“莫怪她……她也是没了法子。”见惜春不解,探春便道:“这世道本就不是咱们女儿家当家立事的世道,性子强如凤姐姐不也如此?”
却说李惟俭挪步入园,那宝姐姐好似方才瞧见,顿时‘诶呀’一声,羞得下了秋千,紧忙以袖遮面、扭身而走。许是走得急切了些,便见一团雪白物什掉落,宝姐姐却顾不得捡,只往前头去了。
李惟俭也不去追,到得那团物什近前,却见是个帕子。展开来,内中幽香袭人,又有隽永小诗一首:
相见幽情羞难吐,心惴难平忘归途。
轩昂英姿频入梦,月冷阑干髻慵梳。
李惟俭读罢笑了笑,将帕子藏进袖袋里,转身出了侧花园,与探春、惜春道别,旋即出了贾家。
上得马车,叫过丁如松,吩咐道:“去查查,薛家可是遇到什么棘手事儿了。”
丁如松臊眉耷眼道:“老爷,前一回那花魁可还没过去,如今太太还气着呢。”
李惟俭瞪眼道:“让你查查,也没说做什么,哪里那般多废话?”
丁如松讪讪拱手应下,自去吩咐人手查探。
这日回返侯府,便见湘云正吃着瓜子,却不见黛玉等回返。问过才知,敢情是今日去得迟了,黛玉便做主在愚园住一晚,待明早再回返。
陪着湘云说了好半晌话,二人夜里一同睡下。李惟俭半梦半醒间,忽而听得湘云呓语不止,继而哭喊起来。
唬得李惟俭赶忙起身,叫了丫鬟掌灯,将湘云叫醒,湘云这才回过神来。湘云盯着灯火半晌,唏嘘着吐了口浊气,道:“还好是个梦。”
李惟俭小心将湘云搂在怀中,说道:“做噩梦了?”
湘云点点头,又摇摇头,咬着下唇道:“我说不好,只是梦中大家伙都太惨了一些。”
李惟俭追问,湘云便回思着娓娓道来。
却是湘云梦见自个儿嫁了旁人,谁知路遇匪徒,夫君惨死,湘云失了财货,流离失所好似浮萍一般四下流浪。
有一年走到京师,到得荣国府,却见荣国府早已荒废。寻了后头住着的老仆才知,敢情荣国府抄捡,贾赦、贾珍、贾蓉、贾琏等俱都入罪,不日便被斩了脑袋。
其后又有贼人袭扰,黛玉眼看家破在即,未免淫辱,干脆在林中上了吊。三姑娘探春远嫁海外,四姑娘惜春剃度成了尼姑,二姑娘迎春更是被孙绍祖生生虐杀。
倒是宝姐姐到底嫁了宝玉,可其耐不得宝姐姐劝诫,干脆离家流浪去了。
湘云又四下流浪,转眼到得暮年。一日冻得倒在路边,忽而得一乞丐救助。二人在山神庙里烤火,湘云掏出金麒麟来庆幸此物不曾丢失,谁知那乞丐大惊失色,一问才知这人竟是宝玉!
梦到此一节,湘云生生骇醒,这会子还不曾缓和过来,只不停的掉眼泪。
李惟俭心下五味杂陈,暗忖,莫非没了自个儿,湘云等的命运本就该如此?
湘云擦了眼泪,忽而纳罕道:“古怪,我梦中怎么没俭四哥?”
李惟俭笑着劝慰道:“梦都是反着的,你既嫁了我,哪里还会梦见?”
湘云点点头,又道:“尤记得梦中我要投水时,宝二哥还劝来着,我却说‘夕阳西沉,年寿将尽,美韶光早已是昨宵陈梦,忍见家破人亡,空熬一生,亦于事无补。这世道岂容得你我,让我走吧,也早些脱离这污浊尘世’。”
李惟俭啧啧道:“来日你与林妹妹说去,说不得你们二人便能即兴赋诗一首。”
湘云瘪着嘴捶了下李惟俭,旋即又搂着李惟俭的脖子不撒手。自个儿更是好似狗儿一般用鼻尖四下在李惟俭的脖颈嗅着,半晌才道:“真好,亏得嫁了俭四哥,不然若嫁了旁人,我岂非成了老虔婆?”
李惟俭探手刮了下湘云的鼻尖,道:“哪里有这般好看的老虔婆?”
湘云眨眨眼,忽而意动不已。二人成婚数月,李惟俭情知湘云这个神情意味着什么,便肃穆道:“莫胡闹,如今才三个月,可不好闹腾着了。”
湘云忽闪着大眼睛,凑近李惟俭耳边嘀咕了几句,李惟俭便只能随她。便见湘云身形一路下滑,转眼进得锦被里。李惟俭顿时疼得龇牙咧嘴,探手弹了下湘云的脑门:“顽皮!再几个月就是当娘的了,哪有这般顽皮的?”
湘云苦着脸儿道:“谁要做娘?就因着肚子里的小东西,也不知错过多少意趣。”
李惟俭瞪眼:“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湘云歪头笑道:“床笫之间的话,什么不能说?”
李惟俭暗忖,素日里这话都是自个儿说的吧?如今倒是被湘云教训了一通,哪儿说理去?吞吞吐吐间,李惟俭忽而想起白日里宝姐姐的情形,不禁心驰神怡,内中欢愉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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