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澜回到家中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钟了,这时候母亲正围着围裙,忙着在锅灶边上煎鱼。她的父亲在一旁卖力地切着小葱、姜丝、蒜头,两个人正准备做一顿美味的红烧鱼。
厨房门口忽然暗了一下,澜澜倚靠在门框边上招呼道:“爸、妈,忙做饭呢?菜洗了么?我来打个下手吧。”
母亲第一个反应过来,“咣”的扔下手里的铲子,忙迎了上去:“哟,澜澜,你回来啦?今天相亲怎么样?你见着洪超了吧?怎么样,是不是两边都很满意?”
澜澜支吾了一下,含糊道:“我昨天单位忙了一晚上太累了,我先进去洗个澡休息下哈。”
父亲扭头看,眯着眼睛,他晓得女儿这样多半是事情又不妙了。
锅里的黄鱼“滋滋”响着,母亲一拍脑袋才想起来锅里还烧着东西呢,忙跑回去关了火。
她一面把手在围裙上揩了两把,一面招呼澜澜去饭桌那块坐:“别急着往屋里躲,你倒是跟妈说说,到底怎么样了?”
澜澜知道,父母对这一次相亲抱有很大的期望,毕竟事前对方家里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致的。
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最怕的就是看到父母脸上失落的神色了。
澜澜略略局促地坐了下来,从父亲脸上打量到母亲脸上,而后嘴角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也没什么,不就是老三篇嘛,相亲还能相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母亲的脖子长长梗着,听了澜澜的话似乎在意料之中,可是仍旧是满脸掩饰不住的失望:“我没说你在殡仪馆啊,说的你在民政局下面做事情。只要你不提,人家也不会晓得太清楚的,怎么还是不成呢?”
澜澜喝水喝到一半,差些呛住,只得含混道:“早知、晚知,不是早晚都会知道嘛。话就提早说清楚,省得将来还得闹出大动静来……”
“我交代了那么久,你还是说了?”母亲呆愣片刻,眼睛盯着天花板,喃喃道。
澜澜原本打算放低姿态,把这事糊弄过去就算了。偏生母亲逼问的紧,她心下那些话也实在藏不住了:“妈,下次还是别再浪费时间找人相亲了。一听我工作,几个不怕的?别说是陌生的相亲对象了,就是周围的亲朋好友,不都躲的远远的?”
母亲在此时终于爆发了,她将围裙愤怒扯下拍在桌上,痛哭了起来:“你为什么非得要干这份工作呀?!我想想都觉得冤枉得很,你一个原本好端端的经济系毕业生,去证券、投行、银行哪里不好?”
“就算是像你那些同学一样,考公、考事业单位、考教师资格证,随便怎么样都比现在要体面舒坦。为什么非得想不开,要干这种被人嫌弃的工作?我真是想想都要气死了!你这么作贱自己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当初张天那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嘛!你说你为一个男人堕落成这样,值得嘛?!”
母亲捂着脸痛哭,激烈的声音里充满了颤抖和绝望,桌上的杯子、碗碟被“咣咣”掀翻了一地。
澜澜一声不响的拿了扫帚过来,把地上那些陶瓷碎片一点点给清理进了畚箕里。她又拿了抹布过来,将桌子上的水渍抹掉。
抬起头来的时候,澜澜脸上已经满是泪光:“妈,张天的事情早就过去了,你何必再提起他呢?我现在在单位做得挺好,也喜欢这份工作,为什么非得逼着我辞职呢?”
母亲吸了一下鼻子,擤着鼻涕,瓮声瓮气道:“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初要不是张天在外面劈腿找了小三,你能一气之下去了殡仪馆做事?妈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被他伤的不轻。年轻人一时间迷失了自己,没了方向,总有做错决定的时候。可是已经整整五年了,你都28了,也该为自己将来多打算打算了。”
澜澜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手机一下就连声震动了起来。
“澜澜,赶紧回单位一趟。几个家属送了个逝者过来,突然吵成一团了呢,你赶紧来灭灭火。”朱倩十万火急的打了电话来求救。
业务科一向很有能力,她们都摆不平的,多半是与家属在仪容整理方面有什么分歧在了。
澜澜顾不得旁的了,只是匆匆跟母亲说了声“抱歉”,伸手随意抹了把脸,就奔下楼一脚油门往殡仪馆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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