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间小院,前面是高高的围墙,进去之后,一正两厢加上耳房一共有五间房,院子中间还种着一棵枣树,院子里空阔又干净。
老太太住着正房,东西厢房都是空的,苏长河他们打量了又打量,很是满意,就和老太太说想租东厢房,谁知老太太看了他们半晌,突然道:“不租了。”
“别介呀!”刚还点头了,怎么又不答应了?小许着急,“温奶奶,您是有什么要求吗?您提呀,咱好商量,您看看,就他们一家三口,都是文化人,肯定不给屋子弄糟了……”
任他怎么说,温老太太就两字“不租”,“房子是我的,我想租就租,不想租就不租!”
小许暗骂了声,难怪大家都说这老太太脾气古怪,说变脸就变脸。
苏长河看了眼院子,这还真是个合适的地方,邻居简单,房子又干净,最关键的是离第三中学不远,要是能租下这里,回头闺女上学可就方便了。
可惜老太太不同意,苏长河觉得很遗憾,就蹲在老太太面前,试图说说好话,谁知他越说,老太太脸色越难看,板着一张脸,伸手指了指马蕙兰和苏月,“要租也行,她俩住,你不准过来!”
苏长河:“?”
这是个啥意思?他被嫌弃了?
苏长河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他今天穿得挺像好人啊,还是说他在中老年妇女面前无往而不利的脸不管用了?
苏长河正怀疑人生,有人喊了声:“舅妈?舅妈?您在家……咦,你们是什么人?”
进来了三个人,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妇以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相貌来看,像是一家三口。
其中,那个大妈一见苏长河他们在院子里,脸色就变了,她充满敌意地上下打量几人,直到听说他们是来租房子的,才转过脸去,对着温老太太露出一脸笑容,“哎呦舅妈,您老一个人在家,怎么好叫外人进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温老太太并不领情,冷冷道:“用不着你们管!谁准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看着全然没有亲戚之间的友好,苏长河颇为疑惑,不是说温家就剩老太太一人了吗?哪儿冒出来侄子侄女?
小许拉着他悄咪咪道:“嗐,什么侄子侄女?礼法上的罢了,那个大叔,他妈跟温老太太的丈夫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过是外室生的,连赵家门都没进过,人老太太根本就没认过这家子,也就他们跟狗皮膏药似的,为了老太太的房子,天天巴上来……”
他在这边小声解释,那边温老太太和那一家子已经吵了起来。
温老太太让他们滚,那位大妈拉着自家儿子,让儿子跪下,“舅妈,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安平怎么说也是您侄孙,论理也该叫您一声舅奶奶,孩子遇到困难了,您身为舅奶奶,就不能伸把手吗?”
“女方家里条件很不错,安平能跟她在一块不容易,人家也不挑咱家的毛病,就要两孩子有个房子住,您这儿这么多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当帮帮您侄孙……”
那位大叔也说,“就是,舅妈您可就剩我们这一门亲了,您年纪这么大了,说不好哪天就出个什么事儿,安平他们小两口在这儿,还能陪陪您,照顾照顾您……说句不好听的,我表哥侄子他们都死这么多年了,您守着空房子干嘛?到时候送终不还得看我们吗?”
温老太太冷笑,“我死了也用不着你们送终!别在我跟前弄鬼,当我看不出来你们的心思?滚出去,还住我家?我嫌你们弄脏了我的地儿!”
“您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要不这么着,我把安平过继到表哥或者表弟膝下也行啊,四表弟不是还没有过孩子吗?好歹也算给赵家留个后……”
温老太太气得哆嗦,左看看右看看,拿起大笤帚打过去,“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哎呦舅妈!舅妈……”
三人左躲右闪,嘴里还喊着,“话糙理不糙,话听着不好听,可我没说错呀,您总不能让舅舅表哥表弟侄子们以后连个供奉的人都没有……哎呦!”
喊得最大声的大叔摔了个屁墩儿,温老太太的笤帚噼里啪啦打上去,屁话听不见了,只听见哎哟哎哟喊疼声。
“爸,爸你没事吧……”
“安昆,安昆……”
苏长河默默收回脚,等老太太打了几下,他才和马蕙兰上前,扶住老太太,“行了,行了,老太太,您别再给腰闪着。”
温老太太年纪虽大,却仍然眼明心亮,安昆是怎么摔倒的,她看得清清楚楚,是以,她并没有拒绝搀扶,狠狠打了最后一下,松开手。
安昆的老婆儿子慌忙扶他起来,安昆的老婆质问道:“舅妈您怎么能打人呢?”
温老太太冷哼一声要说话,苏长河却朝马蕙兰使了个眼色,马蕙兰会意,半扶半抱着把老太太推到后面,“老太太您是不是不舒服啊?被气着了吧?来,您先坐会儿。”
苏长河挡在前面,嗤笑道:“你们都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长辈教训教训怎么不行了?”
“你是谁啊?关你什么事?”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路见不平,不吐不快!”
苏长河双手抱胸,看向那个年轻人,“没本事你娶什么妻?人家姑娘要房子,你就上门逼迫老太太?多大脸哪!知道的以为人家姑娘嫁的是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家嫁的是老太太?”
小许“噗嗤”一声笑出来,年轻人终究没有爹妈修炼得成熟,脸色涨红,憋不出一个字儿。
苏长河又看向这对夫妇,淡淡道:“上门要房子都要得这么理所当然,不愧是家学渊源!刚才你们喊温老太太什么来着?哦,原来是舅妈,不是喊妈呀,我还当你们这是连爹妈都不要了,跑过来认妈呢!”
“还要把儿子过继?人家老太太的儿孙都是烈士,是革命英雄!用得着过继你们家这个没断奶的儿子?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配不配?”
“你这个、你哪来的……我们自家的事,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这闲事我还管定了,等会儿我就去街道、派出所问问,问问他们,有人欺负烈属,这事该怎么办?”
安家三人脸色一变,苏长河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没有革命英雄浴血奋战,哪有现在的太平日子?您三位还有闲情雅致上门抢房子?呵呵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安昆安平是吧?许同志,您认识这三位同志吗?”
小许配合地说:“认识,安家人嘛!”
苏长河道:“正好,我觉得这事很有讨论价值,‘建国三十年,英雄家属们的生活现状’,这个标题怎么样?回头联系我们学校的同学,一起搞一个慰问烈属的系列活动。”
“我看第一期就可以采访一下温老太太,到时候去您几位的单位了解了解情况,问问这单位是不是效益不好啊,员工都养活不了自己,要抢烈属的房子了,您几位有个心理准备哈!”
安家三人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他要是带人去他们单位,那还得了?尤其是安平的对象和他一个单位,这婚事还不得黄了?
安家三人落荒而逃,苏长河在后面喊:“急什么啊?还没说完了?别以为我们走了就能再来,京大的学生是很负责的,我们定期还要追踪采访,再发现你们来骚扰老太太,我就让你们仨出名!”
小许啪啪鼓掌,“哥你是这个!”
苏长河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对付恶人,就得他这个恶人上。
他抱着闺女,叫马蕙兰,“好了,咱们走吧。”
温老太太抿了抿唇,“……不是要租房子吗?”
苏长河猛地回头,“您的意思是?”
温老太太从腰上掏出东厢房的钥匙,“这是看你们能对付得了无赖。”
不管您说啥,愿意租就成,苏长河高兴地把闺女抛了起来,“乖女,咱以后就住这儿啦!”
“爸,我要自己睡!”
“行,自己睡就自己睡!”
小许虽然不是好人,但也看不惯安家人欺负一个好太太,苏长河能把人撅回去,他心里高兴,遂也痛快道:“哥,我不坑你,佣金我给你打个折。”
他比了个数字,“嘿嘿九折。”
京城的房价不便宜,租房也不便宜,苏长河他们最后和温老太太商量好的租金是一个月二十,要付一个月押金,不租了得提前一个月说,同时,温老太太强烈要求,“不许带外人来!”
“行。”
苏长河也没打算一直在这里住,最多过渡个一年半载,之后还是得在京城买个房子,他和蕙兰上完大学不一定会留在京城,但闺女还要在这边求学,没有自家的地方,终究不方便。
之后的两天,他们就一直在温家收拾屋子,温老太太一个人,东西两间厢房没有人住,也没有床,苏长河去旧货市场,淘了两张床、两张椅子、一张桌子回来,家具一一摆上,屋里也有了家的感觉。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苏家包了一顿韭菜猪肉馅的饺子。温家院子里只有一个厨房,温老太太等他们用完,才去煮稀饭,结果一揭开锅,锅里放着一碗饺子,旁边还放了张纸条——
“温奶奶,这是留给你的!”末尾画了个笑脸。
温老太太哼了一声,把饺子放在一边,接着煮稀饭。晚上,马蕙兰去厨房烧水的时候,那碗饺子还放在那儿。
她回房悄悄和老苏道:“没吃。”
苏长河摇着扇子,“这老太太戒心可真重,算了,明天早上热热,当早饭吧。”
明天他们也该去学校报到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