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陵川没有传轿辇,乘着夜风,迈开长腿,迅疾的往兴宁宫走去。
汪大福拖着瘸腿,小跑着,才勉强跟得上。
今日自己也是活腻歪了,先是去紫宸宫送赏赐,暗示皇帝不想陪伴皇后。后来又以政事为借口,将皇帝从白婕妤那里请走。
他摸了摸自己粗短的脖子,哀声道,“陛下,太后娘娘责罚下来,奴才别说屁股,脑袋都要搬家了。到那时,您可要救我呀。”
陆陵川语带三分惬意,“今晚的事,与你何干!自己机灵点,别往母后身前凑就行!”
又嘱咐道,“明儿一早,记得从教坊司拨两个舞娘到紫宸宫,让她们教白婕妤跳绿腰。给白婕妤传旨,就说朕晚上还要欣赏她的舞姿。”
听了皇帝的话,汪大福忙应了声“诺。”
他知道主子爷自小尊贵,又一向极为护短,从小到大,贵妃娘娘就是他心尖上的人,自己都舍不得欺负。
如今白婕妤也是胆肥,借着太后的恩宠,就想横踩贵妃一脚。她也不掂量下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不对呀!
汪大福眨巴下机灵的小眼睛。
陛下下手收拾白婕妤,那不是和太后对着干呀?
他瞬间浑身一寒,遭了,屁股旧伤未愈,这脑袋也快保不住了。
汪大福惨兮兮的抹了一把泪,脚下虽然还在追着皇帝,圆鼓鼓的一双眼睛却怅然的频频回望东宫的方向。
“陛下,若哪一天,奴才为您尽了忠,就命人将奴才的尸首烧成灰,埋到东宫的梨花树下吧。来世,奴才还要侍奉您。”
陆陵川冷冽无情的声音,随着习习晚风,送到他耳朵里。
“狗奴才,那朕成全你,把你烧埋后,你私下攒的那三千两银子,刚好也罚没到朕的私库里。”
一听人没了,钱也没了,汪大福“哇”的一声哭出来。
君王果然凉薄,也不念着他自小跟随的情分,难怪连贵妃也要远着他。
“陛下,奴才命好苦哇!”
陆陵川站住脚,等他近到身边,出手在胖脑门上重重敲了一记。
“胡说什么?朕知道你忠心,怎么也会留着你,将来侍奉朕与贵妃的小太子呢。”
“陛下,您对奴才真好!”
听皇帝这样一说,汪大福再也顾不得伤怀。
他打定主意,既然苦苦攒了那么多钱,怎么也要苟活到老,好好儿享受一番,才能撒手人间。
“陛下,为了以后侍奉小主子,奴才一定努力活得比千年王八还长。”
以往汪大福这样说,为了讨陆陵川的一个笑脸。
可此时陆陵川拉长了脸,闷闷的走在宫墙的夹道中,拳头攥紧,心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恨意。
先皇骤然驾崩,他突然间即位。离不开太后母家的扶持,他又至孝,不愿意拂逆母后的颜面。
所以,这些年的包容谦让,不仅换来了太后的咄咄逼人,还让身边的奴才也觉得,皇帝会保不住他吗?
而他的窈儿,以往最会缠着他撒娇卖痴,如今为了明哲保身,也只能拒他,远他,躲他。
冷冽的痛意袭来,伴着无边的孤独,胸口贯穿了一个巨大的洞,冷风嗖嗖的吹过……
他沉着脸,入了兴宁宫的书房,七八个朝臣已经在这里候着了。
挥手让他们不必多礼,赐座后,又命人送清茶点心来。
这架势,皇帝是要秉烛办公了。
坐到龙案前摊开奏折,陆陵川扬声吩咐汪大福,“传朕旨意,白婕妤柔嘉贤淑,赏黄金千两,南海珍珠一斛。”
皇帝的话,让兵部侍郎左翎面带惭愧,自责不已。
“陛下,臣有愧,深夜进宫,扰了陛下和娘娘的清梦。”
“爱卿多虑了。朕一直记得父皇和太傅的教导,江山社稷第一,后宫的享乐事,不过都是些消遣。”陆陵川宽慰他。
见皇帝说得一本正经,左翎眼里闪过几分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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