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着脚,腹中饥肠辘辘,他觉得自己要死在这了。
可是,怎么会如此呢?
前面不远处便是灯火璀璨的行宫,行宫内有着温暖的火炉,他的父皇在里面喝着温好的美酒。
丝竹不断,笙歌艳舞,他站在十丈开外都能听见。
可父皇不见他。
他手里握着一条白绫,是刚从母亲冰冷的身躯上拿下的。
白绫很长很长,垂到地上不少,年幼的他拖曳着,被绊倒了好几次。
他很难受,四五岁的身体,两三天没进食,眼前一阵阵发晕。他学着母亲那样,把白绫绕到了脖颈上。
母亲说这样就能了断所有烦恼。
让自己不开心的都叫烦恼吧。
……他也想了断了。
他躺在湖边的枯木下,白绫全部堆到脖子上,闭眼等着。
他看见母亲时母亲就是这个模样,怎么喊也喊不醒。周围围了一群宫人,他被拖着往外走,但他扭头去看时,见母亲嘴角挂着笑意。
可这次他躺了很久很久,脑袋却越来越清醒,只觉得周围实在是很冷很冷。
“你在干嘛?”
清亮又稚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李殣抬起头,看见一个脸颊肉肉的小女孩,头顶扎了两辫小小发髻,上面绑着白色毛茸茸的发饰,像两只兔耳朵。
他爬起来:“我在等死。”
“等死?!”女孩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蹲到他身边拉住他,“死很可怕的,死了会被埋在黑漆漆的土里,你为什么要等死?”
他不想解释太多,摇摇晃晃地爬起来,面无悲喜地看了女孩一眼,认出了她:“你是丞相家的女儿?”
父皇今日在行宫举行宴会,他躲在柱子后面,远远地见过傅窈。
但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认出了,随口确认一下罢了。
他甚至没等傅窈回答就自顾自地离开,母亲或许没有把完整的方法告诉他,白绫不能让他死。
但他一定能找到别的办法。
……比如眼前那片结了层薄冰的湖。
几乎就在一瞬间,没有任何犹豫的,他捏着白绫,跳了下去。
冰面破碎的声音很好听,他闭上了眼。
黑暗与冰冷瞬间席卷了他,无尽的水将他包裹。
他张开手臂,放任自己往下落。
忽然间,他听见扑通一声,紧接着水面上似乎动乱起来,有人大呼:“快来,小姐落水了!!”
他闭着眼,心想,那个女孩也掉下来了吗?
真是笨死了,路都不会走。
可是,这关他什么事呢,他只是在尽力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而已,一切都要结束了,女孩怎么样都和他再也无关。
但他忽然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
那人抱得很紧很紧,小腿乱蹬着水,想要尽力往上游,但这一切对于三岁的她来说还是太难了,更何况带着一个比自己大不少的人。
李殣睁眼,本就有些混沌的意识此刻直接空白一片。
她是来就自己的?
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他们又不认识,他母亲死了他父皇都不管,他死了也没人会管。
他们都没见过面,都没说过几句话,没交换过姓名……
长这么胖,短手短脚,自己都照顾不好。
她为什么,她凭什么敢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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