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巡城亭卒被连夜集中了起来,一道道命令开始向西域都护府各个屯田队发去。
用不了多久,地广人稀的西域都护府就会被动员起来,一支上万人的大军将会在此集结。
寓兵于民,兵农结合。
这是天子建立西域都护府时定下的一个基本原则。
目的就是通过屯田的形式,用最低的成本在帝国的西大门驻屯一支大军。
以此来应对中亚都护和安息都护的变故。
没想到这支大军此次兵锋所指之处,不在西边,而在东边,倒也透露出诡异。
如今,西域都护下辖的大汉屯田队有三四百个,其中一半集中在乌垒城附近。
平均下来,这二百个屯点队中的每一个都有三百口,能抽调的壮年至少五十。
二百屯田队,加起来就是整整一万人。
这一万人的战力可不是内郡一万普通壮年可比的,他们都是经历过西域的风沙,与强盗贼人拼杀过的壮士。
战力虽然不及南军和北军,却要远超普通的巡城亭卒。
三天,最多五天,他们就能聚集到乌垒城。
领取武器和铠甲之后,就会成为一支大军。
再多给五天,西域都护府还可再征募一万大军。
从酒泉郡到张掖郡,再到北地郡,地广人稀,各郡县要抵抗这两万大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十几年前,霍禹和范明友等人之所以会兵败,是因为韩增率兵从天而降,扼守住了北山咽喉。
但是现在,汉军主力一部远在安息都护和中亚都护,一部在广陵国,与长安相差十万八千里。
放眼看向这整个大汉,完全找不到勤王大军的身影。
张安世心思缜密,谋划的阴谋几乎是万无一失了。
因为亢奋和激动,张彭祖彻夜留在西域都护府中,协助刘病已向各城各队下达着命令。
西域都护府本就有极强的自主性,刘病已的威信又无可替代,再有张彭祖尽心辅佐,一切都很顺畅。
使者们带着一道道命令跑出都护府的大门,骑上马向不同的方向奔驰而去。
藏在暗中的阴谋,越来越清晰。
多年来,西域的战事始终都没有停歇过,车师五国和乌孙五国虽然实力大减,但难免会有相互攻伐的时候。
每到此时,都要由刘病已这西域都护来调节裁决。
调解裁决靠的可不是口舌,而是手里的刀剑。
所以每年都会有一两次大规模的征调,军民接到命令也不会起疑。
等到大军调集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深陷其中,也就身不由己了。
……
辰时,乌垒城的天已经全亮了,西域都护府却渐渐安静了下去。
“所有的命令都发出去了吗?”刘病已问张彭祖道。
“各城池及各屯田队,都已经安排人下发命令了。”张彭祖回答道。
“城中的粮草是否充足?”
“派人提前查看过了,粮草充足,马匹够数,能够调集两万匹战马,一人两马绰绰有余。”张彭祖激动道。
不是西域都护的家底很足,是整个大汉的家底很足。
“今日你且好好歇息,明日就带所部巡城亭卒出发,算是给大军做先锋。”
“府君,此事干系重大,要不要我留下一些亲信从旁协助。”张彭祖问道。
“本官担任西域都护多年,虽能够掌握大军,也确实没有太多可用的亲信……”
“张公的亲信想来都是得力之人,留下来定会有大用,只是你去长安也很凶险,也要留些人手在身边。”
刘病已考虑得很周到,这让张彭祖心中有些感动,看来父亲说得没错,刘病已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张彭祖当然也不是小气狭促之人。
“府君考虑得周到,但我有矫诏在身,穿城过关不会让人起疑,留太多人手没有必要……”
“那些信得过的人,还是留在府君身侧襄助,这才是应有之义。”张彭祖非常大方地说道。
“如此也好,那你且将这些人的名字写下来,我自然会重用他们。”刘病已点头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
张彭祖说完后,立刻就从案上拿起了纸笔,一个接一个地将可用之人的名字写了出来。
那几张纸交到刘病已手中的时候,着实让后者又吃了一惊。
从队率到侯官,从侯官到燧长,从燧长到亭卒,又二三百人。
没想到这几年里,张彭祖在刘病已的眼皮底下埋下这么多人。
刘病已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若是他没有射杀刘柘,这乌垒城现在已经杀成一片了。
到时候莫说是刘柘,就是自己和后院里的一家子人,恐怕都保不了一个全尸。
“他们可会听我的命令?”刘病已问道。
“早已经交代过了,只要府君起事,他们绝无二话。”张彭祖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看到这样多的忠义之士,本官也就放心了。”刘病已点头说道。
“府君只管放心,他们会尽心用事的!”
“那你此去长安,一路顺风,一定要快些将此间的情状上报令尊,好让他放心。”
“谢府君!”张彭祖就没有旁的事情了,向刘病已行礼之后,匆匆离开了正堂。
刘病已将厚厚的名单收入了怀中,看着张彭祖离开都护府大门,许久没有做声。
大约站了整整一刻钟,他才抬脚来到了后院。
院中,许平君正在等着他。
“你带上母亲和奭儿,立刻撤去平胡队,没有我的书信,莫要回来。”刘病已温柔地说道。
平胡队在乌垒城北边百里,并不显眼,刘病已有亲信在那里,是一家老小避风头的好去处。
“父亲他……”
“父亲不会有事的,你们只管先去,我和父亲才可没有后顾之忧。”刘病已搂着许平君的肩膀说道。
“夫君,这样当真能行得通吗?”许平君忧虑地问道。
“此事做成了,我等才能光明正大地回长安,奭儿才能一世平安。”刘病已轻声说道。
“明白了。”
夫妻二人于院中枣树下相拥在一起,再无一句话,只是静静地体会这最后一刻的宁静。
这时,刘病已的脸上没有阴谋得逞的局促,反而尽是无愧于心的坦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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