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但如果能在遇袭的时候一直保持良好的配合,至少不会落到这种损失大半甚至近乎全灭的下场。”林登皱着眉头回应道。
哈蒙妮定了定神,接过话头。听林登这么一说,她很快也意识到了不对:
“预案并非不好,但一个完全没被成功执行的预案能有什么效果呢?我们分队的‘高级心灵连线’在外层警戒之塔防线被突破后就开始不完整,在我老师被围攻之后就完全解体了。而缺乏引导的‘魔力共享’除了抽干一半同学的魔力,让中央马车的魔法护盾多支撑了五分钟之外没起到任何作用——我们缺乏最外侧的信息,以至于巴比奇先生选择优先保护物资,他一向把藏书馆里的宝贝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
“如果我们三分队知道外围溃散得这么快,应该就能早点选择突围,而不是错误地坚守待援,或许能有更多人成功突围吧……”她面带痛苦地说道,语气里满是后悔。
看到原本归属一分队的林登似乎要自责地说些什么,她连忙按住他的手臂,在垂落视线的同时,把他未出口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这……这不怪你,林登,我们所有人都做得不够好,可惜没有重来的机会……”
“如果我们能搞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也算是为他们报仇了……”
“所以听我说,”林登闭着眼,捏了捏眉心,“你也意识到了,预案没有得到良好的执行,很难用大家都缺乏实战经验这单一的理由来解释。”
“如果正像我们之前猜测那样,学校的队伍里有叛徒,那就只有级别不低的叛徒才能让整一套预案发挥不出原本应有的作用。”
“……听起来你已经有所猜测了。”威廉摸了摸多肉的下巴,“你直说吧,都现在这种状况了,再来什么都不会让我惊讶了。”
“只是一个猜测,还没具体到某个对象……”林登摇了摇头,“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有叛徒,只可能出现在学校高层这个层次,具体的讲,很可能是某位或者某几位分队长级别的教授、长老与骑士。”
“至于具体怎么找出那个或那几个对象,我们可以尝试排除一下,先把已经可以确定阵亡了的排除……”
林登忽然意识到哈蒙妮的脸色有点不对,开始把头埋低,而一旁的威廉开始龇牙咧嘴,感觉一半是因为要消化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一半是想做某些提醒。
于是林登便下意识跳过了上个话题,改口道:
“咳,总之,他们作为各种团队魔法的核心,有各种办法让它们发挥不出原有的作用,让学校的队伍蒙受惨重的损失,只是……只是我想不明白,如果真有叛徒,他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皱起眉头,显得很是苦恼。
“我这几个晚上守夜的时候除了观星,做点测试之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畅所欲言。”
随着话音落下,船舱里忽然一片寂静。
“……我们……我们还是先把这些疑问保留在心底吧,以后总有机会弄明白的,现在的任务,是活下去。”垂着头的哈蒙妮深吸了几口气,打破了沉默,转移起话题:“我们只是暂时摆脱了追杀,未来怎么办还需要规划……”
“可是……”林登还想说些什么。
“停,林登·赫斯,算我求求你了,不要……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行吗……”哈蒙妮突然抬起头,尖声打断了林登的话语,然后又把头埋低,瘦弱的身躯往后靠住船壳,不一会儿,肩膀竟开始耸动。
这一瞬间的情绪爆发,竟让她产生了虚脱一般的感觉,那是一种混合着后怕、恐惧、自责与逃避的不可言说的复杂情感。
林登的反应仿佛慢了一拍,他刚意识到刚才的哈蒙妮的眼眶有些泛红,便被同样脸色沉重的威廉拉了起来。
威廉不由分说地把林登扯到了舱外,来到不算太狭小的船头平台上,他转过身来。
在逐渐变得有些刺目的阳光下,林登迎上了他含着责怪的眼神与话语:“不是我说你啊,林登,你平时不注意就算了,都这种人人情绪紧绷的时候了,还刺激人家哈蒙妮!”
“你都知道她作为‘优等生’,几乎和学校所有老师教授都关系不错,还因为身世蒙了不少照顾,你现在让她去怀疑,去当作叛徒排查那些被她视作亲人、长辈的前辈,你说她能不难受吗?”
“你想想,我们这些出身不好的巫师学徒,都在这么多年的学习生活中把艾辛根斯坦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同学老师当成亲人,现在家破人亡,有谁不悲痛啊?那么多人惨死在眼前,有谁不害怕啊?有谁想回忆那种地狱般的景象啊?
反正我是这样,哈蒙妮也是这样,我看她今天清晨在船头洗头发的时候,都在偷偷地抹眼泪呢,我都不知道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容易过心里这个坎儿的,转头就冷静地不像话地分析了起来。”
“哎,虽然校长一直强调巫师就要时刻保持‘冰之灵’,有一颗‘石之心’,可是我做不到,你能做到这一点,或许这就是他老人家觉得你很有潜力的原因吧……”
感慨完的他用眼神制止了林登想要开口的举动,继续说道:
“说老实话,我也觉得你的怀疑有一定道理,但换作我,我可不敢像你这样这么直接地提出来,别人能不能接受还得两说,而且这么直接地‘诽谤’师长,可是会被联合会以‘违背巫师礼仪’罪名惩戒的!”
“再说了,哈蒙妮那么聪明,肯定也意识到了不对,但你也必须得换一种,嗯,不那么直白的说法,避免刺激到她啊。论施法搞研究啥的,我比不过你,可论照顾别人感受方面,你不如我。”威廉笑了笑。
他拍了拍林登的肩膀,用温和但不容反对的语气说道:“行了,你也别生气,毕竟咱们仨里就哈蒙妮一位女士,也得照顾照顾她,一会我劝劝她,你再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你的怀疑,必须等到时机成熟才能继续讨论。”
林登沉默着听完,讪讪地点点头,然后往后靠住舱门,他看着威廉敦厚的身影,斟酌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呃,首先,我明确一点,我和你,和哈蒙妮一样,将艾辛根斯坦视作了家,将老师同学当成了唯一的家人。
呵,在入学之前,我是个既没家也没有家人的孤儿,是那里,是你们给了我温暖。所有请相信我,我对学校的感情,不会比你们差。”他的第一句话充满了温柔、怅然。
“但感情归感情,现实归现实,回忆归回忆,现在归现在。我们在‘巫师方法论’课上学过的,要敢于怀疑一切,不能因为感情或者恐惧就选择无视一些可能性,就刻意遗忘刻意不去回想……
我害怕做噩梦,但更害怕不能弄明白为什么,害怕不能为那些死去的家人报仇!”而林登的这句话冷得生硬。
“我蹭过一位终结之塔教授的课,她对心灵魔法背后理论的论述我觉得很有道理,个人经历经验塑造人格,性格与选择是环境的产物,尤其与早年生活紧密相关。
我想,我能比较平静地面对、思考这一切,或许和我在街头流浪、在恤孤院长大的经历有关。至于校长先生那句名言,我的理解是巫师不能被情感左右头脑。”
“嘿,说来也很是伤感,这么一次劫难后,艾辛根斯坦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算上前面消息全无的几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着抵达尼夫兰……
唉,联合会还存不存在也是个问题,我是不用担心惩戒的问题了,再说了你们也不会举报我。不过……巫师的时代,看来是要结束了。
时代已经变了,我们不成长,不足以自保,便会像路边的艾尔草一样寒风一吹便死去。”
“说这么多,我不是想辩解些什么,我确实做得不对。不过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见你情绪这么上火,说这么多话……”他摸了摸鼻尖,对着威廉笑了笑。
“这或许就是你说的,每个人都要成长吧……”威廉也靠住了一旁的船壳,两人相对无言。
“……那我准备回去道歉了?”林登抬了抬手,示意威廉跟着。
正在这时,林登背后的舱门上传来轻轻地敲击声,他连忙让开,发现哈蒙妮已经收拢披肩褐发,推门走了出来。
“呃哈蒙妮我……”林登顿时语塞,只好借助挠头的动作遮掩尴尬,他明显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此时还没有组织好语言。
“行了,你不用道歉了,我觉得你的怀疑有道理……虽然话是直白了点。”眼角残留着余韵和擦拭痕迹的她深吸一口气,一句话说完,让林登的下一句话又卡在了喉咙里。
林登的嘴唇几次张阖:“你这是……”
“……你说了,人是会成长的。”哈蒙妮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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