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娘的发髻上插着根木簪,一身粗布衣还算干净利落。
见还有两个仙女模样的女子一起进来,有些懵,在院里迎着,两手搓着衣襟不知该往哪里放。
说:“老汉下地还没回,客人从哪里来?”
老何刚要张口,被邓知府止住,招过夫人道:“大娘,我们从府城来,这是我夫人,今日无事,听说我来看望关大爷,便一起跟来。”
夫人浅浅地作了个礼,“大娘万福。”
关大娘忙不迭还礼,道:“众位老爷、夫人请随意坐。我这就去把老汉找回来。”
许化民、高力四下找坐处,两个麦草墩、一条板凳的黑泥积了老厚。
夫人说:“我和小兰还坐轿里,搭起轿帘即可。”
院里两棵茂盛的大杏树,枝高处尚挂着串串果实,俱已熟透欲落,便让王德摘些下来。
王德院里寻了个小筐,摘了半筐纵身跃下,众人一尝,果然汁多且甜,略带点杏酸味儿。
邓知府自夸道:“带你们跑二十里来,这回知道了吧。”
夫人道:“主人不在,我们如此是否失礼了?”
邓知府将杏核儿吐到手上,“这杏为我留,我又是专门来吃,无需等主人来。”
夫人笑道:“老爷如何知是留给你的?”
邓知府:“我当然知道,不信待关大爷回来问?”
院外有人朗声道:“当然是留给大人的”,关大爷老两口儿回来了。
关大爷进了院儿,丢下麻口袋就要跪下磕头,邓知府忙搀住,“大爷是长辈,晚辈不敢受此大礼。”
夫人也出轿行礼。
关世银看得出,人家不承认是官,可这气派、这言语的随和,定是大官。
道:“几年前与大人一面,老汉历历在目,已与老太婆嚼了百遍舌头。分明记得你命身边人记下我居处,似你这样人物,即使蝼蚁小事也不会轻易许人,说了来,便必会来。故我这杏儿年年留一高枝待你,直到杏熟自落。今日大人果然来了。”
关老汉让大娘去喊村里长老过来陪客,邓知府阻道:“大娘且慢。我等来并无要事,只是出来散心,顺便看望二老,不可打扰村人。”
老何把带的一坛酒和二斤绿豆糕奉上。
邓知府:“我们随便说些家常,有茶喝碗茶,无茶喝碗热水。午间锅里多下几升米,也无需大娘受累,我带的人都会做饭。”
关老汉对大娘道:“那就赶紧做饭,把那两只鸡杀了。”
邓夫人和小兰见大娘只有两只相依作伴的母鸡,心里不忍,说看见杀鸡害怕,拦着不让。
关老汉跟大娘嘀咕了几句,关大娘笑着匆匆出去了。
小八仙桌摆到杏树荫儿里,粗瓷碗里沏了茶水,邓夫人坐在轿里,小兰陪着聊天儿。
邓知府与关老汉草墩上相对而坐。
“大爷,今年这杏儿得银子几何?”
关老汉:“这两年啥都贵,几年前能得三钱银子,今年卖了小六钱。”
邓知府:“六钱银子,够给我大娘做身新衣了。”
关老汉嘿嘿笑着,“她都老棺材瓤了,穿啥新衣裳。买二斤盐,省着吃小半年。这不,我卖了杏,垫上些家底,背回两小包棉花,让老太婆在家居着纺些棉纱。”
邓知府:“大娘这么大年纪,你还让她纺纱,能赚几个钱。”
关老汉:“粮少啊,他纺一冬赚一两多,全年有一搭没一搭地纺着,赚二、三两。我种一年地,交完粮赋剩点嚼谷,日常全靠她这辆纺车了。”
邓知府:“一年粮赋多少?”
关老汉:“咋也得五石,占收成一半去了。”
邓知府道:“朝廷是三十税一,平阳府自无例外,怎得如此之多?”
关老汉:“说起是三十税一,这个捐那个捐我老汉也记不清,最大的是代徭捐。我与老伴儿这个年纪无论如何出不了徭役,光这就得两石,全从这十来亩地上出。”
邓知府:“我记得大爷说有一双儿女,能否接济二老些?”
关老汉叹气道:“闺女在岭下庄里,山下秋粮交得多,种一年地不够吃的占多数。这不,我年前也给她弄了两包棉花,小两口儿白天黑夜纺纱,才堵住家里的亏空。”
邓知府:“大爷儿子当下做何营生?”
“我儿往年这时节做短工,今年替东家出徭役,挣一两、二两都给他攒下,万一哪天能娶个媳妇哩。”
两棵杏树遮了大半个院儿,小风儿一吹,两颗熟透了的杏,往邓知府头上落下。
边上的许化民腾身跃起,将两颗杏接在手中,空中一个旋子落到了另一边,手中杏甩向高力和王德,王德伸手接住丢嘴里,高力则移身形,靠山式用嘴稳稳接住。
院外已围了看热闹的,不由大声叫起“好”来。
邓知府摆手止住几人耍闹,“倒也是一条生路,棉花与纱都到城里买卖?”
关老汉看着许化民几人惊异了一下,答道:“平阳东外城的街铺里,凡卖棉花的也收纱。我看也有从那里买纱,织成布再卖回的。”
邓知府:“一百斤棉几两银子,纺成纱再织成布,变成几十两,若平阳所有棉花都织成布,得银增加数倍,这是个大生意啊,所谓男耕女织,民之大事。”
关大娘回来了,后面跟着七、八个。
其中一个老者头戴六瓣帽,麻衣灰裤,似比其他人见过些世面。
每人手里端着杯盏茶壶、桌椅板凳之类,还有鸡蛋和杀好的几只鸡。
关老汉说老者是村里的长老二太爷。
二太爷辈分大,红脸高鼻、浓眉阔嘴,把手里的杯盏交到别人手里,拱手作揖道:“不知大人驾到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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