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间一晃而过。
陈平老老实实跟在叶老身边,逐一对照文碟案牍,不断完善新式账簿。
但王县令竭力掩盖贪墨案的处理结果,还是从几个新调来的胥吏嘴里不胫而走。
令人惊奇的是,不仅黄县丞没有受到半点儿牵连,就连主动认罪的主簿,也只是退还赃款,以示警戒。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惩处,这一场风波,好似石沉大海,再无波澜。
唯有带头的伙房管事,被狠狠打了三十大板,皮开肉绽卧床不起,更被县衙革除告身,永不录用。
真正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成效。
至于主簿当场认罪之事,是怎么被县令和县丞压下去的,就不是这些人能够知道的了。
陈平听了些闲言碎语,再回头看着除了吃饭睡觉,未得一刻清闲的王县令和叶老。
顿觉自己知人论事的能力,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自己差点误会了王县令!
王县令并非无所作为,而是有意掩饰,遮掩住了大部分的真相,以至于即便是陈平,对于这场风波是如何平定的,也几乎一无所知。
外面所能察觉到的消息,也都是王县令故意放出的,至于最核心的部分,所有人都只能雾里看花,毫无凭据,即便有传言流出,也掀不起风浪。
筹算数字他在行,可在官面手段上,陈平自觉还是太过稚嫩。
叶老见陈平又在发愣,随手赏了个爆栗子过去,让他回了神。
“嗷”
陈平一脸哀怨地捂着脑瓜,对这两日火气渐盛的老师有些不适应。
自从昨日晚间,彻底理清了总账,算出了每整修一里道路,真实耗费的物料和钱粮数目之后,叶老就有些上火了。
相比往日更加急躁,时不时在房间里一言不发地来回踱步。
等王县令急匆匆赶过来,亲眼看到账簿上的统筹数目时,更是原地蹦了起来。
不敢置信地喊道:“怎么可能,怎么会多出一半的耗费!”
“我预估的数字,可是比着在府城附近,新修主干官道的成本来算的。”
“我们整修的,不过是县城周边的乡道,道路不如主干官道般檩条青砖,况且裁弯取直,耗费应该更低些才对啊!”
王县令目眦欲裂,眼中神情复杂地盯着叶老。
若是叶老这时说,自己只是在拿他取乐,他绝不会生怨。
可叶老又怎么可能在公务上面开玩笑呢!
叶老强只能强打着精神,颇为同情的睨了王县令一眼,随即闭目不语,显然也是束手无策。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叶老已经尽了自己的职能,从驿站调度、运具配置、载重里程换算,乃至民工的脚费核算,几乎每一个环节,都做到了极致。
可有些时候,总是天不遂人愿。
命运这个鬼东西,随意就给奋力前行的人,挖出一个个不见底的深坑,却又避无可避,残忍地将人拽入谷底。
虽然不忍再刺激王县令,可叶老还是觉着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当即在总账上,圈出了异常之处,沉声说道。
“路基,一切问题都在路基上!”
“府城新修官道,也是在前朝的路基上开始的,自然会在这方面,节省大笔开支。”
“而我永顺县的官道,因为常年缺乏修缮维护,又不得不继续使用,就连最下层的路基都已经变得稀烂了。”
说到这里,王县令已然明白了问题所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经过常年踩踏,官道地基松散,唯有重新打实,才能开工。
而现在的钱款结余,已经无法再购置一些百余斤的铁夯锤了。
王县令颤颤巍巍地后退两步,突然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他摸着椅子边,缓缓坐下,头垂了下去。
正是因为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才在一瞬间变成失魂落魄的模样。
没钱!
这是他就任县令以来,最头疼的事情。
经过连续几年时间不断地上奏朝廷,今年终于拿到了拨付的修路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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