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泥镇·下城区
女人很漂亮。
长着一对杏仁似的大眼,饱满的嘴唇,还有克里人显著的高颧骨。
我要只烟熏鲑鱼。兰恩向女人丢过一枚银币。
泥镇清晨的阵阵冰冷薄雾从海面上慢慢笼来,刚探头的阳光轻轻覆在薄雾上,四处晶莹闪烁,就像照在了一片片细小的冰晶上。
忽然,一阵轻柔而久远的悠扬钟声从远处传来,先是平铺在早市,随后轻灵而委婉的声音慢慢回荡在四周,最后往远方轻抚而去,不断蜿蜒消散在码头和海湾。
兰恩沿着钟声偏头望去,远在边境码头上方的洛特屹立而在一处截断的半山腰,边境各个小镇路的走向都朝着它在各种崖壁礁石的峭壁上蔓延紧靠,作为边境的中心它却远离着黑潮运河。清晨的阳光铺在洛特城中各式精致的房屋上,向着四处闪烁着粼粼微光。
山高则水远。女人察觉到了兰恩的眼神,盈盈笑着,带着浓浓的都铎口音,伸手往高处指去。
钟声悠扬不断,兰恩顺着女人的指尖,看到洛特城中央耸立的克拉肯教堂,教堂披着一身白华古沙亚马兰韵味的大理石砖,反射的光芒几乎照耀到城镇北部和南部尽头外立起的四支巨大雄伟的蜿蜒铁柱上。生铁打造的巨大铁柱升上云天,几乎同整个教堂一样高,每一支铁柱都向外延伸而出四道锈红巨大铁索,宽长的铁板在铁索上紧紧拼接,排排的漆黑密布,从上往下在海面数千米的高空上紧扣着大陆两岸,远远望去,就像两条蜿蜒紧连的蜈蚣,从洛特蠕动修长的身躯然后用巨大尖牙从两侧紧咬着北部赫尔德与南部希洛克大陆,构成了两大陆最大的交界之处——没人能想到这时隔千年的伟绩是如何长存至今,更没人想到千年前古沙亚马兰战争女皇瑟塔卡为回击寒冰王朝都铎是用何等震古烁今的工艺将其修建。
兰恩从恍惚中慢慢回过神来。山高则水远。
要带一瓶上好的爪沃酒给老渔夫吗?昨天路过克里商船刚来的货。女人说着笑着递过来一只用油麻布套好的烟熏鱼,指了指身后暗台上土质壶罐装着的酒。
他想要喝尽兴,那我得把它们全买了。兰恩伸手接过油麻布,浓密胡须的脸闪过一抹笑意,随后转身穿过身后紧连不断的人群拐进一条小巷。
泥镇的坡脚处坐落着矮小的各异棚屋,少了屠宰码头的腥臭,咸咸清新的海风回绕在鼻尖。
这里的房屋跟边境港口的大多数渔民房屋一样,材料大多来自黑潮运河的海洋,海兽皮当窗布,巨大坚硬兽骨当作横梁,窗框则是沉船打捞的木料,有的干脆直接住进一只巨大海兽改装过的头骨里。
兰恩踏步走向第三处矮小的房屋,左侧屋檐硬生生缺了一块,周围有些破烂,用一大块兽皮包裹着,看起来就像是被巨型海兽咬了一口。
兰恩推开像是海兽尾鳍接上木料的怪门,跨步踱了进去。
门板刚嘎吱一响的推开,一把捕鱼带着蛛丝和锈迹的叉钩就往兰恩脸上招呼。
兰恩脚步一顿,卡在门前,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
老头子,你慢了不少啊。兰恩看了一眼把门槛砸的稀烂的叉勾,转身往门里探去。
小崽子!说话这人身影有些歪斜,操着一口被边境口音抹淡的都铎话。是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
拉尔说着把叉勾甩在一边,便伸出手一把夺过兰恩手中油麻布,瞥了一眼里面的烟熏鲑鱼便又把油麻布塞回兰恩手里,两只有些干瘪的老手不断在兰恩身上上下扒拉。又他娘的是鲑鱼。酒带酒没有?
你不是挺爱吃她那家烟熏鲑鱼的吗?
我为什么爱吃她家烟熏鲑鱼你还不知道吗?拉尔把目光移向兰恩,从门缝钻进来的光打在他带着盈盈笑意的面庞上。
兰恩这才从朦朦胧胧的阴影中看清了拉尔的脸。拉尔的头上胡乱挂着几缕白得发灰的乱发,身躯极其瘦弱,弓着背,就像是腰骨承受不住身躯的重量。兰恩一眼就看出来,拉尔脸颊比上次更加凹陷了眼窝深邃,眼皮底泛着淤黑,满布着皱纹,就像总有什么东西折磨着他,让他在深夜无法入睡,满是一幅皮包骨头的憔悴面容,但他望向兰恩的面容还是挤满着笑意。
没事。这次我替你跟她鬼扯了半晌。兰恩赶忙避开拉尔的眼神,心中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拉尔似乎察觉到了兰恩想法,顿了片刻,又故作姿态的挺了挺腰板,装作有精神的样子,大笑起来。狗崽子。这就是我不想要你来看我的原因。
我好的很呢。拉尔指了指兰恩,腰只挺直了一会又佝偻了下去,不是叫你没什么事别来吗?
路过。兰恩说着把身后的披风取下,甩在小屋里面的左侧的一张柔软亚麻布套床上——小时候兰恩就睡在这,过了那么些年依旧干净如初。你以为我多想你这把老骨头?
我倒是挺想你的,兔崽子。拉尔翻了翻白眼,长叹了口气,这么久没来,我还以为你已经喂鱼了。
我没那么容易死。
雷文和莫奈这两个小娃子怎么没跟你一起
来?拉尔说着绕过门边的矮小克里铜柜,拉了一把挂在窗上当做窗帘的麻布船帆,阳光瞬间把屋内打的透彻明亮。
他们还有其他的活计——
你这个小混蛋拉尔的话语中带着慈祥的笑意,拉尔两眼发亮望着兰恩,真是一点都没变。
拉尔说着伸手理了理兰恩鲨鱼皮衣上的褶皱,随后又用力的挺了挺腰,但始终够不到兰恩的肩膀。拉尔努力了片刻,随后像是怕被兰恩发现一样,迅速收回了手,转身往里屋走去。走。陪我出去逛逛。
我还有事,要
你不想去吗?
兰恩说着说着话语沉了下去,拉尔背对他强撑着的身体佝偻往屋里面一扬一顿的探,看得兰恩心底有些发烫。
这个小屋简陋而狭隘,房梁是一根巨大的海兽肋骨,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个三脚的淡黑褐色小桌,上面雕刻的纹路被泥垢和年岁抚平了许多。小桌旁放着一个生铁的简陋炉子,上面静静躺着一个用了许久的贝西利科制作的劣质水壶。在火炉旁的角落,周围有着大量老旧布满蛛丝以前他们一起出海的渔具,麻绳,勾叉,发霉生锈的锯刀,叉枪全都胡乱堆在一起,而此时拉尔正沉身在翻弄着什么。
兰恩把负在身后的冬叹取了下来靠在身后的亚麻布套床上,夸张的重量在地面发出沉沉的闷响。
兰恩以前小时候就在这张床上睡,兰恩抚了抚床沿,随后摸索到紧贴的另一席胡乱盖着简陋兽皮用沉船料胡乱堆砌的木床上,从摆放的有些狭隘的角度,而且有些歪斜的床板,兰恩第一次注意到这是在他睡的亚麻布套床之后搭起来的。拉尔在收留兰恩的小时候就把之前自己睡而且更舒服的床让给了他。
不是叫你回这个亚麻床睡吗?
万一哪天你要回来住呢。拉尔边说边转过头,摸了摸下巴上灰白的胡渣笑了笑,不过你也多半不回来。人老了,睡不了那么大的床。
狗崽子,我上次喝酒还是在冬天,你什么时候带我老拉尔刚说罢,想站起的身体猛然一僵,显得十分缓慢且艰难,话尾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老眼眯的都快看不见了,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兰恩赶忙冲上前去,刚走两步,就被拉尔举出的手定在原地,老拉尔在原地顿了好一会,仿佛刚刚的疼痛现在才有些缓解,但当兰恩再次看到拉尔的脸上的时候,拉尔的脸上又带起了笑容,只不过笑容始终掩盖不了眼角细小潮湿的泪。
对不起兰恩低声喃着的声音变了调,就像胸口凝上了霜。
你说什么呢?拉尔扬了扬手中刚翻出的一把用鲨鱼骨磨制的修长精致短刀。看!
它是不是个美人拉尔说着往前踏了半步,又扬了扬手,满面得意像是无事发生的面容。
兰恩的心梗成了一团,拉尔越少如此,兰恩就越不敢回来面对他。
说话啊。拉尔又拿臂膀碰了碰兰恩。
兰恩点了点头。你拿这个东西干嘛?
生于大海的东西,最后都应要归回大海上。老拉尔笑着反复摩挲着短刀。
你不是喜欢这样说你吗?
我是大海的儿子。拉尔说着抬手往透进棚屋的光束靠去。你也是
拉尔缓缓扬起手中的刀子,这把纯白的骨刃被磨的修长,尖锐的锋芒和刀身上手工雕刻的精致细密纹路在阳光下闪烁。
它也是
拉尔眼睛慢慢眯起来,露出的微笑满是怀念,不断来回打量着手中的刀子。鲨鱼刀柄在长时间的岁月中被抚的光滑而柔顺。拉尔边说边熟练的抛了抛,刀锋凶险的划破空气,随后稳当的落在拉尔手掌,嘶嘶声低低的在两人耳侧响动。
我还以为你早就挥不动刀子了。兰恩说着向前走了半步,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拉出他修长的身影,与老渔夫歪斜崎岖的影子混在一片。
边境人从来都是刀不离身。我是老了。但还没那么不中用。拉尔边说边笑了起来,得意的转身在兰恩面前挥了挥,光亮反射的在房间里面跳动。
走吧。陪我这个老头子去逛逛拉尔站在棚屋门前,看着逐渐从黑海平面升起的太阳,转过头望向兰恩,凝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恳请。
去哪?
去听我这老头子说两句。拉尔又扯出一抹笑容。你难得回来一次。
兰恩跟着拉尔轻车熟路的从棚屋后钻过,绕开外面四处挤在一团的人群,随后朝着一条临着崖岸人烟稀少的险恶小径走去。
两人走了几步,兰恩上前扶住了有些吃力拉尔,两人交谈的拉尔嘴角上的笑意始终不断。兰恩有些后悔,他很少回来,是他故意的。就算他现在,他也不敢面对拉尔——他不敢面对自己马上要承担后果的错
拉尔走在前面,兰恩一只手拿着鲑鱼,另一只手则轻轻的在身后托着他干瘪的手臂。阳光把这片地方打的透亮,这个地方再往上便是泥镇最高的地方了,码头上浓郁的恶臭在这个地方仿佛彻底消散了,到处洋溢着清新咸涩的海风。
随后两人来到一条荒芜破败
的房屋街道中,杂草高高的在各个夹缝中长得到处都是,脚下碎石地板上覆着常年大陆堆积而来的黄沙,不断在兰恩两人脚下被踩紧发出沙沙声响。听传闻说这里爆发过海疫,居民传的水深火热,就再也没人回到这来。
空气中浮动着罗娜花开和一些不知名的花香,两人出了街道后就一直浮在四周,一直飘到杂草长满的断崖前的尽头。
兰恩,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嘛?拉尔边说边坐在崖岸旁之前作为拦路标垮掉的青石板上。
波冬酒。
那只是其一。拉尔盈盈一笑,拍了拍旁边,示意兰恩在身旁坐下。
兰恩把巨剑横在身前,坐在拉尔身旁,尽力挺直的腰背始终有些弯曲。
看。拉尔往前指了指。
从半高处望去,两人前面无边无际延伸至尽头的海洋就像一片深蓝的平原,清晨的阳光浮在海天交界之处的尽头,逐渐逐渐把天空染成一道道金黄橘橙和靛蓝的绯红色带,带着迷人的光线,散发着隐隐的醉人热浪。
两人沉默起来,笼在光晕之下。从边境出航的船只已经到了海天交界的尽头,往边境码头停靠或者驶过的只有各地而来的商船,此时正大张着五颜六色各异的风帆,船身也带着各地特色的图案各有不同,放眼望去还能看到各式不同风俗衣装的水手在上下忙活,清风拂过,到处都散发着美好的模样。
以前我最喜欢的就是在日出时坐在这青石板上,看着从海面闪烁而来的第一缕金色阳光,拉尔说着,眼瞳带着精光。
坐在这个地方,兰恩。拉尔边说边洋溢起幸福的笑容往外指了指,你能看到拦海闸门外面的整个海港,不断出行的航船,那都是追求自由的人啊,还有波光粼粼的无尽大海。拉尔的声音平静而沉醉,就像海面上的波浪。话语中都能听出他有多么怀念年轻时的自己的模样。
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在货仓翻东西吃,时间过得太快了,拉尔边说眼睛边从兰恩身上移过,缓缓闭了起来,快活的轻微呼吸着,混着海风。我几乎都能想象得到远方土地的味道
海浪的点点盐星似乎从礁石上冲了上来,清新而混着两人周围的花草,沁人心扉。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出海了,要是能在回一次都铎就好了
兰恩偏头望了望拉尔,沉默起来。
不过要是人生总是无悔,那么该多无趣啊,对吧。拉尔满面皱纹的面庞笑起来,笼着一抹苦涩的微笑。
微风轻笼而过兰恩的短发,鲨鱼皮衣不断在风中飘舞,露出兰恩脖颈上的短小垂饰,垂饰上嵌着一块翡翠,海绿色的质地表面走着细细的金线。一股微光从里面透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缓缓地起伏着,如同一颗沉重的心。
这次回来我们就去都铎。
怎么了?拉尔有些疑惑。
兰恩把手上的烟熏鲱鱼朝拉尔递了过去,满脸不解。你不是说你想去吗?
拉尔表情沉了下来,没有伸手。两眼盯着兰恩脖颈上在阳光下闪烁的垂饰。你不想再去找你的父母了?
他们在丢下我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兰恩边说边拉了一下领口,把父母唯一留给他的精致的垂饰遮掩在鲨鱼皮衣之下。
拉尔顿了顿,露出慈祥的目光,慢慢从兰恩手中接过烟熏鱼。我这辈子已经活够了。拉尔边说边从腰间抽出那把鲨骨剥皮刀,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兰恩,你做的足够多了,你没必要为我——
我自己也想去看看。
拉尔依旧低着头,鲨骨剥皮刀在鲱鱼上来回划动,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兰恩打断他的话,就像已经预料到了一样。
你相信吗。兰恩?拉尔边说着边把手中的鲱鱼分成易于分食的数块,诱人的汁水不断从油麻布上滴落。
什么?兰恩偏回头。
你从来都不属于这里。转过头凝视着兰恩。你根本就不属于边境。
兰恩顿了顿,似乎没有听明白拉尔在说什么。不是你收养我,从小到大生活在这里吗?
可惜没有酒。拉尔似乎并没有在听兰恩说什么,自顾自的朝兰恩递过去一只刚切下来烧的嫩白的腹肉。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甚至感谢蛇母那时候让我收留了你,兰恩。我没跟你说过这些。我妻子和女儿因为我死于海难后。我做活猎手只是为了寻死,兰恩。
拉尔没有回应兰恩注视而来的目光,两眼凝视着远在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海风不断吹动着拉尔两鬓,就像拉长了的时间洋流把黑发染成了白丝。
她们可以不死的。拉尔讲完这话哽咽了一下,干瘪的眼睛也和海面一样微微闪着微光。就像心脏覆上了沉重的铅块一样。我一直都认为在那一次海难,我和她们就一起死了
拉尔说着说着微微松开了刚刚紧握鲨鱼骨刀分割鲱鱼都有些发白的手,骨刀在他手心上反射着光。
但是后来我在船舱遇到折断一条腿的你,你发着高烧,还拿着刀子指着我。拉尔边说边笑了笑仿佛有些释怀。我那时候才觉得我之后的人生原来是有着某些
意义的。
剃的锋利的鲨鱼骨剥皮刀在手中转了几圈发出低低嗡嗡声,拉尔来回抚着刀子两侧久远精心雕刻而出的细密花纹,就像在感受着每一道纹路经历过的岁月风霜。
嗖!
你在干什么?!兰恩惊讶的叫起来,望着不断往下方海面掉去的刀子,眼睛不断在拉尔和剥皮刀来回转换。你十几年来不是最喜欢这把刀吗?
拉尔看着在短刀在远方凝成一点,逐渐看不清楚,即将沉没海中。
生于大海的东西,都会归于大海
微风仿佛一瞬间就起来了,不断从两人中间抚过,罗娜花的多彩的细小美丽花瓣在风中轻柔的飘摇,轻盈的花香也不断回荡起伏在两人四周。
这是我的选择,兰恩。拉尔声音颤了颤,望着短刀沉入的海面,带着某种情絮,声音仿佛融入了风中。这些都是我的选择
拉尔抬起头望向兰恩湛蓝色眼瞳,我只想跟你说我们最后一次出海那个时候也是一样,你不要把什么都归结于你,我去救你,是我自己愿意去那么做的,这些本来就和你没关系,兰恩,我就没想过活着回来
拉尔看着兰恩置于身边的冬叹失了神,冬叹修长的灰白有些泛黑的剑身在阳光下微微闪烁,巨剑刃边宽厚无比,就像一面厚重的石砖,剑柄与剑身之间的剑格与大多数武器不同,剑格凸起的图案狂野粗狂,更像是与整个剑身为一整体后非后期的锻打,图案与剑身恰到好处的融展,奔流的图案就像冰寒浪涛一般延伸至剑身之间,仔细看去更像是某种图腾,两侧镶着两块闪烁黯淡的晶石,晶石上嵌刻着文字,从剑格的图案往下,一道深入剑身的沟壑分开了巨剑两端,两端上刻,着某种看不懂的粗糙笔画,菱角生硬的笔触有些突兀。难以想象是以何种惊叹的工艺将整块钢铁打造成这般模样。
兰恩拉尔望着冬叹失神的喃了喃,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慢慢抬起头,迎上了兰恩双眼。你有着别人都没有的东西。你有着大多数人都没有的东西
你有很强大的力量,你背负的东西让你独一无二,小兰恩。
你在说什么?
去要去帮助那些需要你帮助的人,就算得不到感谢也没关系。你能影响你身边的人,你是注定要在众人的拥簇死去的,我我说不定你哪天再来我就死在床上了
海风吹动着两边修长的青草,带着石缝里面扬起的黄沙,不断吹拂起,不断在两人脚边轻扬而过,带着轻盈的咻咻风声,把周围一切的声音都隐了过去。
你该为你自己而活了,兰恩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兰恩回避开拉尔仿佛审视灵魂般的灼目凝视。
两人沉默了许久,任由海风将两人环抱其中。
过了许久,兰恩缓缓拿起先前拉尔递过来的分割好的鲑鱼,一口咬了上去,随即手一松,剩下大半截的便往崖岸掉了下去。
老头子
你跟我说你的妻儿可以不死的
兰恩看着逐渐看不清影踪的鲑鱼,他始终不敢与拉尔四目相对,脚下的浪潮声往复不断,清新破碎的海雾不断浮半空,七彩的色带盈在雾气之间。
但你本来也可以不受伤的兰恩声音很小。
你也可以不用那么痛苦的兰恩说这句话说的声音更小。
你说你没有想过活着回来,我也没有想过就任由你兰恩声音哽住了。
我责怪自己
我做的所有
这些也都是我的选择
兰恩两眼一直盯着下方波光粼粼在风中滚动的海面,浪潮装上崖岸的细小旋涡往复不断,一直深进黑海之中,兰恩知道拉尔一直在看着他,但他终不敢抬起头
边境外郊·泥镇码头
海浪来回拍打着岸檐下方的礁石,点点星光在云间点缀。远在水流浑浊的码头之外,深夜的海湾里蜿蜒静卧着成排的帆船,船上灯笼随着波浪轻缓的摇动。
紧贴海岸的排排码头上血渍浑浊,解剖海兽流下的血水发出恶心难闻的恶臭。
一个全身裹在灰褐兜帽的人影独自缓缓的走在大陆进入边境的碎石路上。周围高低各异的房屋已经没了灯火,周遭空无一人,只有硕大的老鼠呲着血红尖牙张扬的来回窜动。
月光抹下,码头边上一具浮肿的尸体被人用巨型鱼钩高高挂在拆下来的船桅杆上,海岸线刮过的海风吹的尸体左右飘摇。这里是踏入边境的初始之地,当地人明目张胆的警告外来者,进入边境可得小心着点,时刻盯紧你腰间的响子,当心你的喉咙。一个不起眼的粗心大意便可能会让你在拂晓之际浮在黑潮运河的港湾上,喉头见血,钱袋空空。
兜帽人不断沿着小小的碎石路往上走,走到碎石路的尽头,突然他站到一个分岔路口停住了,仿佛没了方向,旁边矮小的房屋漆黑一片,到处洋洋洒洒的点着月光,倒下他有些瘦弱细小的身影。
乖乖,看看这是谁来了呀?兜帽人身后传来嬉笑的说话声。
兜帽人转过身,三个壮汉从阴影里钻出身来,这个几个人完全没有掩
饰自己的打算,每个人都提着一把带刺的钩刀,纹着荆棘刺青的双臂裸露在外,暴突着结实的肌肉。
你迷路了吗,亲爱的?
兜帽人没有说话,慢慢把兜帽掀到脑后,露出一张精致的白润脸庞带着两道润红的薄唇。
月光盈盈洒在兜帽人鬓角两枚精巧发饰上,泛着细细精光,她身着苍蓝色长风衣,袖口有黄金镶边,肩章带着黄铜流苏,黑墨般的长发束在身后,一双淡蓝色如泉水般的双眸坚韧而沉静,不动声色的审视着三人,带着一股高贵的气质。
这么晚在边境走可是很危险的。三人中最强壮的光头胖子紧盯着兜帽人露出的面庞,眼睛放出精光。尤其是女孩子家。
光头胖子往脸上递过一根细小木枝叼在被海烟熏得满口烂牙的大嘴上,大跨步越走越近,脸上的横肉挤出一道猥亵的笑容。尤其是孤零零的女孩子家。
你凭什么认为她一个人?突然一阵人声响动,光头胖子停下脚步,沿着声音的方向猛转过身,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左侧的阴影里。
妈的!光头胖子被吓了一跳,大骂了一声,他们三人在这蹲了半饷都没发现其他人,光头胖子感觉自己活见鬼了。
胖子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人。
光头胖子重重的吐开口中的木枝,随后猛的啐了口唾沫。你他娘的罩着她?
光头胖子说罢看那人没什么动静,拿起钩刀晃白的刀刃就向着这人靠去,周围两个水手也紧跟而上,面露凶光。
光头胖子刚走两步,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脖颈一凉,本能的反应让他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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