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来救我女儿的, 你是来置我于死地的
庄郁单刀赴会,在黄草路的加油站等殷天。
飘风急雨淋得她浑身透湿,伞和身子都出了“粼粼”水波, 泅成一片水潭。
她是趁向花希运动洗澡的空档偷溜出来的,随手拿了把伞,出门就后悔了。
这样的日子, 她该穿雨衣的, 厚实的绿皮雨衣,她的战衣。
纽约也是多雨地带, 只要一有雷暴, 就会想起那日。
她去机场前,专门兜了圈虹场路。
看到了孙队,老殷和木讷哼歌的殷天的血红脸蛋, 一张张面容走马灯一般, 在晨光熹微中熠熠生辉。
他们面庞透亮, 她也透亮。
她笑得雀跃,像是心里嫩枝出芽,亦或是化蛹成蝶,那延展的翅膀左抖抖,又扇扇, 凌空飞腾上去, 那片天无垠广阔, 从此便是她的栖身之所,无忧无虑。
庄郁以为她会噩梦缠身。
以为桑珏、叶绒、桑国巍和桑淼淼会排着队围拢着她, 用森森的鬼脸和长舌咒骂她,用水灵灵的草莓扔砸她。
她甚至提前准备了安眠药,可第一夜, 安然无梦。
甚至连庄书阳的眼珠子都没有了,庄郁便知道,她的人生在收起帽针,踏出41号联排,抓着殷天的馄饨粗鄙的吞咽时,彻底翻篇了。
银河倒泻的暴雨中,缓缓驶来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车。
庄郁出了便利店,探身张望。
天更黑了,午后四点如夜半三更,朔风侵肌刺骨,呼啸得睁不开眼。
庄郁把厚围巾往上拢了拢,弓腰看车头,朦朦胧胧的水波像毛玻璃,看不清。车子在她身侧刹闸,副驾的窗移了下来。
“怎么就你一人?”庄郁愕然。
殷天面无表情地抽烟,看她的眼神单刀直入,“我怕打草惊蛇。”
这肃穆之姿让庄郁心头大震。
她突然后悔了,意识到自己的大意,她以为会是集体抓捕。
车内乌烟瘴气,殷天穿着宽大的厚夹克,眯眼在云雾中,“磨叽什么呢,上车。”
她声音极低极沉,粗粝得异常厚实。
庄郁整条身板都僵硬了。
没拎把刀|具出来,简直蠢得罪无可恕。
一路寂寂无言,雨柱子轰轰烈烈,裹着小车龟速一样冒进。
愈是沉静,愈是惧惧不安。
庄郁用纸巾擦脸,瞥眼瞧她,“你怎么找到的他们的?”
殷天答非所问,“你没有带人来,我以为卢老板会给你派人手呢。”她眼神一挑,笑得恍恍惚惚。
“你认识卢老板?”
“不认识,听到你俩电话了,说得那叫一个热闹,陈谦知道吗?”
殷天的烟一根接一根,呛得庄郁直咳嗽。
“你到底想怎么样?就因为我父亲被叶绒撞死,我就应该是凶手?我就应该睚眦必报?”
“一个孩子死了,母亲会有多伤心?”
庄郁遽然侧脸,瞋目怒视,“你要干什么!殷天你是个警察你要干什么!”
殷天噙了两声怪笑,“那么大反应干吗,我就问问。”
见庄郁冲冠眦裂,她笑得畅快极了,“我吧,倒不是母亲,也不能算兄妹,算发小,比发小亲,亲多了。有人啊拿着粗粗一根长针戳他耳朵,扎他心脏。孩子没死透,从二楼蹭到一楼的门厅,爬了几个小时,嗓子都喊烂了,他也是个孩子,比陈念阳还小,小三岁。我伤心死了,真的,感觉那人是在用针戳我。”
庄郁默默不语。
殷天吐烟,“长针扎进耳道,什么体验?”
庄郁依旧不理会。
“庄主任,我请教问题呢,大长针扎进耳道里,什么体验?”
庄郁不耐,“鼓膜、锤骨破裂,穿透中耳和前庭,耳蜗破损,神经受创。”
“疼吗?”
“应该疼吧。”
“我也觉得,挺疼。”
殷天扭开cd光碟,那毛骨悚然的曲调乍然涌现。
是桑国巍临死前吟唱的调子,也是她的手机铃声,是亚利桑那州的鬼民谣,是敬拜亡灵,诅咒生者的巫歌。
殷天先是轻轻地哼,而后忘情地大唱起来,简直旁若无人。
若是有个盆,她能击盆高歌。
那豪迈和乖张让庄郁寒冷刺骨,像是在赏看一幕极具张力的舞剧。
殷天像古时的屠夫,喝血酒,吃杂碎,在切割人头前喷出一口精酿,粗鄙不堪。
车外骤雨狂狂,车内诡音冲天。
庄郁死死攥着安全带。
若是再不懂殷天今日要做什么,那真是人头畜鸣!
烂尾的别墅区里。
黑车闭灯而行,幽幽滑向晦暗中那一抹亮色。
殷天在公安大的时候,和胡志鑫学过开锁。
铁丝一绕一抬,大门应声而开。
屋内的诵读声朗朗,带着哭腔,瞬间扬出门外
像声音像是在畏惧什么,越来越大,近乎震耳。
“我的犯罪事实来自于2016年的冬天,这个冬天的每一天我都在金香幼儿园里伤害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天使!他们都叫我小悦姐姐,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花,最好看的小鸟,最好看的月亮!我有愧啊——!”
殷天带着庄郁压身进了玄关,走廊没开灯。
遮蔽的效果让屋内人毫无察觉。
客厅的滑稽景象让两人同时乍舌。
马悦琪披头散发,双颊被扇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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