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律的两副面孔
病房没人, 天台没人,殷天一头扎进男厕所。
水台边,米和正摇摇晃晃地趴池洗头。
他站不稳, 又是屈膝又是躬背, 伤腿还打着石膏,只能向外岔开, 支棱着, 简直就是个粗糙版得“叶问蹲”。
平衡力也不胜其任,那条没事的腿半蹲着颤抖, 片刻后小抖成大抖,最后整个身子晃得风雨飘摇。听见身后的响动, 大喜,以为是阿广,如释重负, “怎么才来?”他抓住来人小臂,可对方纤纤细细。
不是阿广。
米和猛地抬头看镜, 一愣,又一窒, 他怎么都没想到是殷天。
洗发水迷了眼, 蜇得辣疼, 他两眼泪汪汪, 可依旧虚眯着不愿闭合, 以为自己出了幻觉,她是如此盛放,红得深沉热烈,白得稀薄纯粹。
米和因惊艳而愣怔,瞧了好半天。
实在是眼睛疼似针扎, 不得不用水冲洗,才兀的放开她小臂。
一遍遍揉搓双眼,他无措极了,眼看着身子又要歪倒,他死死抠住水台边沿,不想自己太过狼狈。
殷天转身离开,米和僵直的身子这才松弛下来,他站定长吁,任由泡沫淋淌。
洗手台热水哗哗,此刻竟有了云迷雾锁的轻烟,米和双手全力撑台,脑袋无力垂落,满身萧索。
见殷天,他全然没准备好。
殷天去拿轮椅和毛巾,跟病房里的俩老头打招呼。
老头现在看她的目光又敬又怯,忙堆起脸褶子笑着回礼,他俩刚刚还说到她。
“小和命好,瘸一次还能白捞一媳妇。”
“那样的媳妇你敢要,那是啥,饿虎扑食,小和那是块肉,meat,移动的meat!”
酷似福娃的陈护士进来拿米和的轮椅,压根儿没认出殷天,待反应过来才惊退一步。
讶异中裹了层薄薄的嫉妒与自惭,却用义愤填膺来强撑,“你怎么还来!”
殷天恶劣地笑了,“我跟他是肇事者和被肇事者的关系,绑一起的,时间久了,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其他关系。你也甭在这给我甩脸子,自己喜欢就去追啊,挤兑我干吗。”
陈护士涨红了脸,嚅嗫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恨恨跺脚,“病号服120你还没赔呢!”
殷天从风衣内兜摸半天,抽出两百,整齐码好叠成四折,轻轻塞进她衣兜。
俩老头抻脖子看得聚精会神,只见殷天食指和中指掸了掸陈护士服,十足的恶人痞笑,“不用找了,请陈护士喝茶。我的男人,我自己照顾就好。”
殷天回到厕所,把米和摁进轮椅,泡沫已淌进后背,沾湿了病服与t恤。
索性都脱了,殷天麻利地帮他擦身,米和乖顺得一言不发,也不看她,任由摆布。
殷天又折返病房拿上衣,怕米和感冒,匆匆去,匆匆来。
“诶这是男厕所,姑娘,这男厕所。”
“我不瞎,”殷天瞟老头一眼,手上不停活,给米和套短t,套卫衣,拿毛巾胡噜他的短发茬,“我要让他去女厕所洗,合适吗?”
“不合适,可你在这也不合适啊。”
殷天幽幽笑了,目光如刃,从老头面颊缓缓划到他胸脯,再划到肚腹,最后停在裤衩中间,简直是要开肠破肚,“您都这把年龄了,我放着年轻的不看,看您的,您自己觉得合适吗?”
“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的!”老头急了,做势要上前,却被一旁的高个病友强行拽住。
高个的看见了,看见轮椅上的清朗男人慢慢回头,双眸凌厉阴鸷,坚定森冷,像浸泡在穷途中的凶兵恶鬼。他是做心理咨询的,他见过那样的眼神,只有从事见血生意的人,才会有那样一双眼睛。
厕所没了旁人,殷天大胆起来。
米和只觉得一道火辣目光,明目张胆地烧灼着自己,往日一定会沾沾自喜,可他现在只想逃离。
殷天身子愈发近,目光愈发烫。
米和本能地向后仰躲,却被她伸手托头截了去路。
双唇贴双唇。
米和伤口已结痂,疤痕纵横,嘴角还是烂的,抹了透明药膏。
殷天小舌一卷,麻酥酥滑过,“薄荷味,好香。”品了品味道,觉得没尝够,大力吸吮起来。
好不容易结起的红痂再次破裂。
草莓浆果的唇釉和浓血的铁锈腥混淆,扭成了感情的绳索,相互依存,彼此倚赖。
这是什么味道,是草莓奉献于大地,风干、狞烂、腐朽、最后纠合为一体。
殷天像个山野精怪,白瓷皮肤,红装素裹,银铃般嘻嘻笑,“我能再亲你一下吗?不行也没关系的。”不等他回复,她又倾覆而来,舔嗦着米和滚动的喉结。
呼吸粗砺,双眼迷蒙。
米和一把攥紧殷天的腰身狠狠揉掐,掰正她脑袋,报复性地咬她双唇,“你不用装得喜欢我,”他不敢咬重,情感博弈中,最先动情者,最易大败亏输。
米和一把推开她,“不就是想知道我是谁,跟灭门案有什么关系,不用在这演以身相许。”
“那不行,”殷天蹲地,抱住他双腿,可怜巴巴瘪嘴,眼中瞬时充盈出大汩热泪,“全局的人都知道我在追你,你撂挑子,我很难做的。”
她还抽噎,还打起了哭嗝。
米和气得眼前发黑,所有的自持和从容烟消云散,当个屁的警察,这演技,冲刺百花奖吧!
刚才的老头不依不饶,举报了殷天,护士来男厕赶人。
米和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殷天风驰电掣地办理好出院手续。
小包小包拎着背着,推着轮椅下到停车场,连抱带拽地将米和安放在后排。
恍如隔世啊,他摩挲着座椅,上一次瘫躺在这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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