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真斩钉截铁道,“听我的。”
她做了个手势,她的大丫鬟翡翠就凑过来听令。
“你去把程记绸缎庄、如意斋、玉颜记的掌柜娘子叫来。”顾云真吩咐道。
这也就四五天了,现在让府里的针线房肯定来不及做新衣了,还是找外头的铺子直接定制来得快。
在顾云真看来,既然衣裳要新买,那搭配的首饰自然也要新买。
今天的顾府特别热闹,人来人往,随后造访顾府的那些掌柜的全都是大包小包来的,又带了人,又带了物,这时,外头围的人早散了,府外的那些个蔬菜瓜皮臭鸡蛋等等也都打扫干净了。
阖府上下都有了几分欢乐的气氛,一扫上午的晦气。
一卷卷料子摆满了玉衡苑的东次间,杭绸、锦缎、松江细布、细葛、绫罗、织锦等等的料子,姹紫嫣红,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些小丫鬟们比主子们还兴奋,全都帮着一起挑起料子来。
“二妹妹,你看看这卷料子,我觉得这卷樱草色不错,鲜嫩而清新,淡雅而明亮,映得人肌肤白皙。”顾云真扯起那卷紫樱草色料子的一角,在顾燕飞的脖颈与面颊位置比了比。
旁边一个三十岁出头、身上穿着一件酱紫色暗八仙杭绸褙子的精干妇人站在一旁赔笑,天花乱坠地把这卷料子给夸了一通。
“那就这卷吧。”顾燕飞毫不犹豫地点头,朝周围的料子看了半圈,指着另一卷酡颜色料子对顾云真道,“大姐姐,这卷酡颜色适合你,如美人微醺,霞飞双颊。”
翡翠急忙地去把那卷酡颜色的料子抱了过来,欢欢喜喜地说道:“二姑娘眼光真好,这料子真好看,比寻常的酡颜色还要鲜亮一分。”
“……”顾云真却有些犹豫,心里觉得舍不得:这种绸缎是从南越来的香云绸,昂贵稀罕,一卷料子都够她用杭绸给自己做上五身衣裳了。
顾云真正在迟疑着,就听顾燕飞对干练的妇人道:“程掌柜娘子,这卷料子我们也要了。”
“大姐姐,”顾燕飞美滋滋地提议道,“你也做一身吧,你不是说下月上巳节那日我们一起去郊外游春吗?上巳节就该穿得漂漂亮亮,届时,我们俩一人穿一身,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姐妹。”
此话一出,顾云真心中一动,仔细地打量起了那卷酡颜色的料子。
这料子确实漂亮,燕飞明明挺有眼光的,偏偏就是懒得打扮。
“好。”顾云真嫣然一笑,兴致勃勃地说道,“多出的料子还可以给晴光做几个围兜。”
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晴光是她们家的猫!
顾燕飞:“……”
顾燕飞心道:算了,大姐姐高兴就好!
只是弹指间,顾云真就在心里给晴光设计了好几款围兜,兴致更高昂了,转头对程掌柜娘子道:“掌柜娘子,你们那儿最近可有什么应季的花样?”
程掌柜娘子知道生意成了,笑得像朵花似的,赶紧让绣娘拿了一册绣花样子来。
几个人围在一起,这一讨论便是整整一个时辰,挑绣花样子、挑镶边配色的料子、挑腰带与丝绦的样式等等。
程记绸缎庄的人前脚离开,后脚如意斋的人就鱼贯地进来了,一个个手里端着摆了不少首饰头面的托盘,各种金玉首饰精致华美,花团锦簇。
姐妹俩还没开始挑,一个婆子风风火火地跑来禀说:“二姑娘,韦九姑娘和路三姑娘刚刚来了。”
顾燕飞笑道:“把人领来这里吧。”
卷碧忙出去迎客,而那婆子没有退下,反而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迟疑着又禀道:“还有,早上来过的那个拄着拐杖的张老丈也来了。”
“又来闹?”顾云真笑容瞬间收敛,秀气的新月眉皱了起来,沉声说道,“燕飞,我去看看,你先招待娇娘和阿芩。”
说着,顾云真就要从罗汉床上起身,却被顾燕飞眼明手快地拽住了手,把她又拉了回去。
“不不不。”那婆子急急地解释道,“那张老丈说,他是领着曾孙来磕头谢二姑娘救命之恩的。”
顾云真愣了一下,面色稍缓,心道:这张老丈倒也算是恩怨分明之人了。
“燕飞,你可要见一见?”顾云真转头问顾燕飞。
“不必了。”顾燕飞摇了摇头,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通透明澈。
这位张老丈有丧子之痛,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与恨铭刻在他心底,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今天她救了他的曾孙,是施了一份恩,但这一点恩并不代表顾家与他之前的前仇旧怨就烟消云散了。
与其逼着老人领了这份恩,还不如,由着他磕过头就了了这件事。
面对顾云真,顾燕飞很坦然地说道:“我救他曾孙,又不是为了挟恩图报。”
顾云真怔了怔,随即温柔地点头笑了:“说得是。”
她忍不住抬臂将顾燕飞揽在怀中,笑容明媚柔和,心中感慨着:她的二妹妹真是有一颗玲珑心。
当韦娇娘与路芩进东次间时,看到的就是这姐妹俩亲昵地依偎在一起的样子,韦娇娘乐呵呵地飞扑了过去。
“我也要抱!”
“还有我!!”
韦娇娘、路芩与顾家姐妹俩笑着抱作一团,姑娘们亲昵地玩闹了一会儿。
等丫鬟们上了茶,路芩才直起了身,理了理鬓发,笑道:“我刚刚就跟娇娘说,我在外头看到了如意斋的马车了,娇娘还不信。”
“瞧瞧,我没说错吧。”
路芩抬手指着这屋子的首饰,骄傲自然地昂起了胸膛,神采飞扬,“燕飞,我帮你挑首饰,我的眼光可好了!”
“我的眼光也好!”
两个姑娘自告奋勇地帮着顾燕飞、顾云真挑起首饰来,有说有笑。
“燕飞,我帮你挑挑……”韦娇娘坐到了顾燕飞身边,见她从某个托盘上拿起了一个白玉镯子,摇头道,“这镯子不好看,太朴素了。”
顾燕飞手里拿的这个玉镯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白玉镯子,造型上毫无特色,玉质也一般,就是那种京城随处可见的玉镯。
“我瞧着还不错。”顾燕飞慢慢地把玩着这这平平无奇的镯子,眼眸又清又亮。
她看的不是镯子的玉料,也不是镯子的造型,而是它其中蕴含的灵气。
重生好几个月,这还是她见到的第三块含灵气的玉石。
这么稀罕的宝贝她当然不肯放手,把这玉镯往手上一戴,继续美滋滋地欣赏起来。
韦娇娘与路芩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觉得顾燕飞什么都好,就是懒得打扮,图简单省事,巴不得就用一根丝带束发。
算了,挑首饰什么的,就包在她们身上好了!
韦娇娘与路芩眼睛闪闪发亮,热情高涨。
“燕飞,这串璎珞怎么样?瞧,这红珊瑚珠子多鲜艳!”
“燕飞,这赤金点翠嵌红宝石蝴蝶珠花也很好看,小巧精致。”
“……”
四个小姑娘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短短半个时辰,她们就一掷千金地买了好几匣子的首饰。
之后,顾云真才吩咐庞嬷嬷把如意斋的人带了出去。
路芩兴致勃勃地说要给顾燕飞重新梳个发式来搭配新首饰,她的手非常灵巧,给顾燕飞梳了个百合髻,还在耳畔编了两缕小辫子直梳到发髻里。
韦娇娘在一旁托腮看着路芩给顾燕飞梳头发,不时地从首饰匣子里取些珠花、鬓花比划着,嘴里嘀咕着:“好像还缺了点什么……对了,是胭脂!”
韦娇娘凑过去,伸指在顾燕飞的脸颊上捏了一把,指下光滑无瑕,显然是没任何抹胭脂水粉。
“云真,你们买胭脂了吗?”韦娇娘转头问顾云真道,“燕飞平日打扮得太素净了,戴这几样新首饰,最好涂点胭脂水粉,装扮得艳丽些。”
“我也觉得二妹妹打扮得太朴素了些。”顾云真深以为然地直点头,“我今天还叫了玉颜记的人,人还没来。”
“玉颜记的胭脂不错!”韦娇娘笑容满面地说道,调笑戏谑的目光瞟向了还在给顾燕飞梳头的路芩,“前几天,阿芩刚去铺子里挑过胭脂,挑了好几个颜色……”
路芩正在编小辫子的手一顿,脸上露出几分羞赧之色,讷讷道:“一个山茶红色,这颜色既不会太艳,又不会太粉嫩。”
“一个似火的石榴红,还有一个橘红色。”
每一种都是相当艳丽的颜色,艳丽到喜庆。
顾云真眸中闪过一道若有所思的光芒,含笑问道:“阿芩可是定下了亲事?”
顾云真擅长察言观色,又是个心思敏锐之人,从路芩说话时那羞赧的神情就瞅出了一些端倪。
路芩的脸上染上了些许胭脂般的红霞,定了定神,落落大方地应了:“是啊。”
韦娇娘看着脸颊臊红的路芩,笑得乐不可支,得了路芩一个白眼,那眼神像是在说,韦娇娘,你迟早也会成亲的。
韦娇娘傲娇地昂了昂下巴,无声地回击。
路芩有些无语,专心把最后一条小辫子编好了,拍拍顾燕飞的肩膀,脆声道:“好了!”
“燕飞,你看看喜欢不?!”
卷碧连忙捧来了一面水银镜,顾燕飞没急着看镜子,反而回过头去看路芩,柳眉一点点地皱了起来,樱唇微抿。
韦娇娘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头咯噔了一下,不由联想起了自家姑祖母韦菀的事。
反正这里也没外人,韦娇娘干脆直言问道:“燕飞,阿芩的亲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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