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通明，站着三十多个亲兵。

常歌和常四进了那间房子。只见六德浑身血痕、筋疲力竭的趴在桌上。长相阴柔的拱卫司总旗柳寒月正在收拾着一个两尺见方的铁匣。那匣子中装着的是他给犯人上刑所用的种种器具。

寻常衙门上大刑，无非用的是夹棍、大棍、皮鞭。柳寒月对这些东西一向不屑于使用。他曾经说过，自隋唐到宋元，刑具向来是越小巧越狠辣。就譬如他那个小小的铁匣，当中装了满满当当三十多种刑具。每一样都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号称能把水里的鱼说的蹦上岸的诱供高手刘灿正在整理着案卷。

常歌见到二人，毕恭毕敬的行礼：“见过二位总旗。”

仅仅半月之前，这二人见到常歌还是爱搭不理，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现在二人对待常歌的态度却是大为不同。

柳寒月笑道：“常小旗，免礼免礼。你和四叔这几天平江、应天两头跑，着实辛苦，快坐吧。”

常歌敏锐的发现，柳寒月对常四的称呼从“常总旗”变成了“四叔”。

刘灿亦殷勤的说道：“二位这回可是立下大功了！上位定然对二位有大恩赏。”

常歌道：“分内之事罢了。”

常四没有跟二人客套，直接走到六德和尚面前，问道：“他晕过去了？”

刘灿笑道：“这人的骨头不是一般的硬。可惜他遇到了咱们柳总旗。给他上了一天刑，该供出来的，不该供出来的全供了。招完供支撑不住，这不，晕过去了。”

柳寒月感慨道：“寻常人受不住我三样刑。身强体壮的习武之人受不住我六样刑。他整整受了我十三样刑才招供。也算得上一条硬汉子。四叔和常小旗要问他的话么？来啊，用凉水浇醒他。”

一个亲兵拿着一个铜盆，哗啦一声浇在了六德脑袋上。六德打了一个激灵，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醒来。

柳寒月道：“六德，认识这二位吧？他们要问你的话，你要如实回答。否则别怪我再开我这宝贝匣子。”

六德目光呆滞的看着常家叔侄：“你们要问什么，尽管问吧。只求完事儿之后给我一个痛快。”

常歌问道：“你们在应天城内买粮之后，是如何运到平江城内的？”

六德回答道：“二爷，不，陈友定从福建派了两百多人，在应天城外接应粮米，而后运到平江城外的天平山中。天平山有一条暗道，直通城内。暗道的具体位置，我刚才已经告诉二位上差了。”

常歌又问：“有件事很奇怪。我们去找沐讲禅师，他一口咬定与资敌案无关。我们本来已经打算下山了。你为何要蹦出来对我们刀兵相向？要知道，如果你按兵不动，我们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资敌案的罪魁。”

六德如实说道：“有两个原因。一来，我不知道你们在寺外埋伏了人马。以为六七十武僧怎么也能将你们杀死。二来，灵隐寺被拱卫司盯上，说明汪吉那边已经出事。我暴露身份是迟早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拱卫司的人，裹挟张大帅跟我去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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