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天说。
几天后帮周穆清处理后事,完成遗愿,周小天一直很冷静。
生死是人生里很重要的一件事,也是无法避免的一件事,她在扬江时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师父终于可以休息了。
周小天想着,这半生流离,终于可以停下脚步,但是周穆清要求不立碑筑墓,死后就洒在那边河里。
她照做了,只在旁边的小屋里留了一张遗像。
“死了都不老实一下。”周小天在河边嘟囔,看见那么多钓鱼佬,硬是租了一条船去到河中央,她不想让人打扰到师父。
周小天帮周穆清整理遗物时,发现她并没有多少东西。
除了几件衣服,一部手机外,就是以前摆摊用的工具,简简单单。
“师父啊……”
周小天还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张被拼起来的纸,被撕得稀碎,那是寻找汝州女婴的消息,前几年周穆清拿给她看时,被周小天接过去撕烂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周穆清拼起来,拿胶带粘好,帮她留着。
周小天拿着看了许久,怔怔出神。
其实师父也是舍不得她的。
纸张被周小天扔进铜盆里,一并烧了,这世界上她只有一个亲人。
隔年初春,一只黑猫跑进店铺里,周小天一开始不愿意养,传说黑猫能看到亡魂,她怕惊了师父。
但是黑猫一直往这边蹭,周小天最终把它留下了。
日子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她依然安安静静一个人打理着店铺,初期师父帮她固定客源,坐阵了一段时间的名片也被她仔细收起来,换上了自己的名片。
多年的生活早已把她打磨的心智坚韧,其实人很无情。
周小天想着,自己是个无情的人。
只是回到家里,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总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午夜梦醒,偶尔会感觉师父还在,就在旁边,只要喊一声,她就会应,然后骂大晚上不睡觉。
外面偶尔响起隐约的车声,卫生间传来楼上的水流。
周小天仰头望着天花板,在黑暗里低低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她。
她提高声音,依然没有回应。
她想起了二十年前,师徒两个躺在一起说夜话。
那时的周穆清还不老,她还没长大。
‘师糊,他们说我没有爸妈。’
‘师父也没有,这有什么,你问他们有师父吗?’
‘他们没有。’
‘那不就得了。’
周小天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沾湿了枕头。
现在她也没有师父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周小天捂住了嘴,整个人蜷成一团。
周穆清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哭,帮周穆清处理后事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在周穆清去世三个月后,周小天一个人在深夜痛哭出声。
她真的没有师父了。
原来要过去很久,她才能意识到这件事,从此余生,再也没有人摸着她的头发,对她温声细语。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那个身板挺直,步伐坚定的女人,再也不可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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