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北城,雪已经下过好几场,积雪高挂枝头,在城市霓虹灯的照耀下泛着莹莹的冷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挟着一阵呼啸的风声,平稳地碾过残雪薄冰,在笔直宽阔的高架路上疾驰。
车内,顶灯明亮,暗香浮动,暖气融融,是穿着露肩晚礼服也不觉严寒的另一个世界。
姜照雪在车后座上半靠椅背,双手叠放于腿上,微微侧头看窗外急速后退的北城江景,端庄而不拘谨。有平淡悦耳的女声在耳畔不时响起,说的是流利的英文,回应不多,话语不长,但字字沉稳,似乎是在与耳机另一端通话的下属确认着什么。
姜照雪只能从车窗的倒影里看见她骨节分明的长指在身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慢条斯理地滑动,随即,若有所思地停住。
车内陷入沉默好几十秒。
姜照雪忍不住侧目。冷白的光打在岑露白低头审阅的侧脸上,衬得不带笑意的她,眉眼间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冷肃。
姜照雪微微怔神。
岑露白实在生得太好。姜照雪没有见过比她出众、更让人舒服的长相。她的眉眼、她的五官、甚至是她额头鬓边的发际线,每一笔,都像是造物者手下最精心勾勒出的模样。不是那种最惊艳,但却是那种最刚好,极具东方韵味的美,矜贵优雅,端方温润,如光华内敛的明珠,亮眼却柔和,让人挑不出一点不好。
与她的长相一般,岑露白生活中给姜照雪的感觉也是如此。只是,再温和的人,工作起来也难免带着些压迫感和距离感,姜照雪在内心淡笑。
不知道是不是注目的时间太长,岑露白似乎察觉到了。她微微偏头,直直撞入姜照雪的双眸,眉宇间还凝着未及化开的疏冷。
姜照雪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就看见她弯唇,像春风消冰,那沉静双眸里蕴着的一泓秋水又生动地泛开。
姜照雪敛眸,回她一笑,礼貌地转回了头。
岑露白望着她,几秒后才收回眼,简短地又吩咐了对方几句,结束了通话。
“不好意思,公司临时有事,打扰你养神了。”她语气平和。
姜照雪摇头:“没有。”
“又麻烦你了。”司机是自己人,岑露白说话并不避忌。
姜照雪客气:“没有,应该的。”
这是在通往百纳影业三十周年庆晚会的路上。百纳影业是岑露白爷爷岑汉石一手创办的百纳集团旗下主要产业之一,八年前岑露白临危受命,接过弟弟岑潜手中的烂摊子,力挽狂澜,单枪匹马谈下了迄今为止依旧是国内最大的文化产业跨国并购案,救起每况愈下的百纳影业之后,百纳影业就开启了归属于大岑总岑露白的新时代。
而今,32岁的岑露白是百纳影业当之无愧的话事人。作为岑露白的妻子,姜照雪出席百纳影业周年晚会,陪她应酬交际,本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她们并不是寻常的妻妻关系。
结婚一年多,她们秉承着合约精神,在必要的情况下互帮互助,有来有往。说麻烦姜照雪,是事实,但也是姜照雪应尽的义务,岑露白客气,姜照雪心里领情。
在今天见面之前,岑露白一直在出差,姜照雪已经一周没见过她了。出于礼节,她主动关心了岑露白两句,岑露白话不多,但一直是很好的沟通者,有问必答,真诚随和。两人寒暄了几句,差不多把该客套的话都说完了,姜照雪便适时停止,岑露白也默契地没有再展开话题。
车内又恢复了稍显拘束的安静,但并不算尴尬。
毕竟不熟,这一年多以来虽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岑露白工作繁忙,两人接触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偶尔共处,几乎都是这样的氛围,姜照雪既来之则安之,已经习惯了。
手机在手包里震动,姜照雪取出,是好友容稚发来的问询:“快到了吗?好像有重量人物先到了,岑大小姐自己不敢问岑总,一直来催我问问你呢。”
姜照雪露出笑,这有什么不敢问的。
她抬头看向车窗外确定自己的位置,还在分辨,便听见身畔岑露白提醒:“快到了。”
“好。”姜照雪收心,在屏幕上飞快打下“马上到了”几个字,而后放好手机,整理仪容。
果然没再过两分钟,车子在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百纳国际公馆前停下了。
雪还在下,早已经候在公馆门前的接应者打开车门,为岑露白撑伞。
岑露白迈下一条腿,高跟鞋还未落地,媒体记者们的快门声就没再停歇过。岑露白不在意,她一贯亲和,对待这些媒体也不外如是。只是今天,她施施然站定后,没有像往常那样与周围媒体们点头致意,而是侧着身,等在车门边。
媒体们不由地拉长脖子,严阵以待。
姜照雪误入这一场浮华一年多了,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但每每参与,都总还是要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生怕行差踏错,给岑露白惹出是非。
她调整出最大方得体的微笑,跟在岑露白身后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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