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弄,又不可能用自己的身份去买……伊文就在暗中帮了一个小忙。”
“可这也不能算是伊文的错啊,他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幽灵船的诅咒都强到这种份上了吗?”
催眠师忍不住皱眉:“那场风暴就是个意外。就算当时无法接受这一点,以后他也总会慢慢理解和明白的……”
z1同样也想不通,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犯不上费这么大的力气去追艾克特,黑吃黑本来就是他们的规矩,谁吃了亏也只能自认倒霉。
庄迭说道:“出身、经历、性格、习惯……知道了这些,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设置陷阱。”
“而且伊文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庄迭说道,“他和‘艾克特’都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们是主动选择了自己的角色,让一切继续下去的。”
每张画上,都是一个愚蠢的、狂妄的、自作聪明的年轻骗子。
为了这场骗局,他在暗中观察了伊文整整一个半月,看着伊文上学放学,看着伊文在咖啡馆的角落画画——和伊文顺利“相识”后,他继续做着父亲要求和没要求过的一切。
而在收下了这朵花,听到了对方的话后,伊文对此的回答则是——
看到那个水手结,艾克特一点都不惊讶——因为他早就知道了伊文是海盗的儿子。
z1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不然他们也不用急着弄船票离开港口了……”
“至少……还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可能性,这个骗局最后没有成功。”
他也很清楚,伊文之所以会希望他回答“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其实是想把艾克特也带回码头去。
伊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说话呀!你不是真看上那个小骗子了吧?”
“……”z1有点跟不上剧情:“请等一下……”
在一场心知肚明的荒唐骗局里,他用更多的时间注视着伊文。
画面不断闪烁,梦境本身似乎在抵抗这种对真相的残酷揭露,那场浓雾却还是被徐徐揭开。
凌溯接过话头:“或者说,是艾克特主动向对方承认了一切。”
四枚骑士勋章足够保住码头了,在他查阅的报纸新闻和小道消息里,又不是没有海盗洗白的例子。只要交了足够的税金,和镇子上好好合作,老爹他们就不用再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危险日子。
他像是忽然想起有人给自己起了个“小骑士”的外号,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其他意味地抬了抬嘴角,打开画板,拿起炭笔涂抹起来。
把丝绸花送给伊文时,艾克特曾经对他说过,“这是骗子对你付出的好心和善意”。
凌溯轻敲了两下桌面。
“这要看‘最后’和‘骗局’怎么定义。”
——这是骗子对你付出的好心和善意。它近乎完美,不会枯萎和凋落……但它是假的。
“开什么玩笑!”酒馆老板拎着刚踱好两条鱼的刀冲出来,“那群亡命徒最怕幽灵船了,要是知道我敢把你带去海上,肯定要剁了你的!”
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撒一场弥天大谎,从这个海盗的儿子手中骗到那一整座码头。
那是种温柔而隐秘的酷刑。
庄迭抬起头:“我们在讨论,究竟有没有那场风暴。”
闪烁着白光的碎片中,伊文背着书包和画板回到了酒馆。
泛黄的胶片上,躺在草丛中的艾克特侧过脸,看着在手指上缠绕草叶的伊文。
整个相遇就是一场设计好的圈套。
通缉令上的四个人竟然全在,他只要稍微扮演一下仗义执言的正直学生,就能顺利顶替掉那个蹩脚的三流画师。
艾克特不该对伊文说这些,他不该对伊文多说任何事,只要设法哄这个正直沉默的小画家高兴就行了……可伊文的眼睛实在很漂亮,他没能忍住。
催眠师愕然看过来:“什么?!”
那个已经塞不下的画板里面,满满当当夹着的,全都是不同画风和场景的人物速写。
z1有些发怔:“什么时候……承认的?”
这就是他对伊文的回答,这是第十句真话。
庄迭打开自己获得的那一段记忆胶卷:“还记得吗?走马灯的视角是第三人称的。”
“老爹。”伊文忽然开口,“要不咱们回海上去吧,我去跟你做海盗。”
所有的场景都是事先就设计好的,一步一步引着伊文走进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
甚至连那个买赛马票的冤大头商人,也是骗子的同伙假扮的。
“骗子在选择猎物的时候,一定会预先了解猎物的一切。”
伊文垂着视线,他的眼睫在煤气灯下投落了一小片阴影。
“它是假的。”z1低声说。
那群官员和艾克特的父亲达成了协议,只要他们能得到码头,并且愿意每年都上交那一大笔能喂饱每个人的税款,就会取消对他们的通缉。
卖赛马票、行骗被戳穿、艾克特带着伊文逃跑、两人被追着寻仇……
他发现四周安静得过分,有些无措地来回看了看:“我说的——不对吗?”
视角摇晃着接近,急促的喘息声里,画板就摊开放在柜台上。
所以当艾克特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时,伊文才会想要起身离开。
他看向低声讨论的凌溯和庄迭,稍一犹豫还是出声询问:“凌队,庄先生,你们在讨论什么?”
就连“艾克特”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它是英语中“actor”的音译,是当时欧洲的骗子们最常用的假名之一。
那不是传说中的“上帝视角”,也不是临终前的自我回顾。
酒馆老板有点动摇:“其实他长得还挺不错,骗术也好,留下当酒保也不是不行……可这样一来,咱们的码头不是更成了那群人的眼中钉了吗?”
催眠师点了点头:“对,伊文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假的……而艾克特也提醒了他,他得记住这个。”
“如果他就那么放伊文离开,后面的事就可能都不会发生……因为伊文同样看穿了他们的伎俩。”
他没说话,只是放下画笔和画板,跟着酒馆老板去后厨帮忙了。
他正在画一张画,画某天清晨镇子上的车站——那天他恰好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根草叶后来被他捡走了,藏在衬衫左胸的口袋里——毕竟一个骗子是永远不应该去妄想一朵真花的。
这是属于艾克特的记忆。
那些记忆碎片的画面中心全部都是伊文。
“那朵丝绸做的郁金香。”催眠师忽然反应过来,“艾克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吊桥效应。”凌溯说道,“当一个人走在吊桥上,因为提心吊胆而心跳加快时,这种加速的心跳会被理解成爱意。”
艾克特原本不应该对伊文说这些。
他面前浮现出一整卷已经泛黄的胶片,那些胶片被凌溯沿着时间节点快速回溯,倒回两人在最初相遇时的那一点。
风铃响动,他坐在柜台前,酒馆老板的大嗓门从后厨传出来:“怎么样,那几个会走路的爵位上套了吗?咱们的破码头能不能保住,可就看那几个骑士勋章了!”
那是蓄意的观察,是无望的注视,是猎手正在接近自己的猎物,也是猎物将额头递上猎人的手背。
那里一样是个贼窝,强盗、票贩子、打手、情报站都有了,不介意再多一个骗子。
他被伊文扑到在了草丛里,看着那个打扮成普通学生的少年利落地把他捆起来,打出了只有水手和海盗才会的绳结。
这不是伊文的梦。
伊文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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