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兴奋的蹲在地上清点礼品,周月如脸色不佳,站在一旁不作声。
“猪腿一根,桐油两斤,蜡烛一十…五十…六十支,羊肉怕有五斤,松江布两匹,这什么茶叶有一斤…”
“就没银子么?”庞雨打断道。
周月如冷冷插话,“这些东西不是银子是啥。”
“那你跟少爷算算,少爷我不知道价。”
周月如白他一眼,蹲下来边清点边道,“这根猪腿起码十几斤,就是三四钱银子了,这一袋白面怕有三十斤,也是三钱银子了,两斤桐油五分银子,一只鸡五分银,两匹松江中品布六钱,六十支中蜡值六钱,茶叶值一两银…还有这些小米啥的加起来,统共得有三两银子还多,我家那铺子得挣多久才能挣三两。”
“这么一大堆才三两银子,那也不算多啊,才送这么点。”庞雨有些不满意,在一堆东西中乱翻。
“这还嫌少了,你啥都没干,这种人的礼品你都收…你别翻乱了不好收拾,你看你,羊肉掉地上了。”
这时候庞丁进了堂屋,看两人在翻东西,便没有过去凑热闹,晃眼一看却见东侧后面的椅子上放着一个小包。
“少爷,谁的钱囊掉了。”
庞雨转身一看,右手闪电般一晃,钱袋已经在手上,自然是袁大使放的。
“多少?”周月如伸手过来要看。
“你等等,我掂一下。”庞雨轻轻掂量以便计算重量,他最近正在练习这个技能,静心掂了片刻,估摸着大概也有十二三两。
还没等庞雨确定重量,何仙崖的声音又在药铺里面响道:“二弟,丰豫仓的彭哥来探你。”
庞雨探头在窗缝中一看,何仙崖又领着一个人,那人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背着个粮袋,何仙崖也帮着拿了些东西。
庞雨赶紧回头对周月如道:“快把东西收进去,又有人来了。”
“啊,又来了,你到底干啥了。”
“不准顶嘴,快把东西收了。”
来的是丰豫仓的仓子,庞雨刚才收了预备仓的礼物,对比着这规模,预备仓是二十四间仓廒,丰豫仓是十三间,大概是一半的样子。
庞雨在心中算好基数,拍拍衣服迎了出去。
……
丰豫仓的仓子走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便因为这两人到访,连周月如都还没走,一直在正屋外边偷眼往里看。
庞雨老妈心情有点激动,所以今夜破天荒点了一盏油灯,却只燃着豆大一点灯火,因为老妈把灯芯拨得很短,这样比较省油。
除了老爹之外,一家人又一番清点礼物,预备仓总价值十五两上下,丰豫仓七两上下,两家总共有二十多两。
庞雨就动动嘴皮,发表了两次演讲就得了二十多两,比庞家无形资产变现还要多,已经把打点幕友的成本收回了,看来古代的名利场都在衙门里。
庞雨想想,自己虽然靠拍马屁得势,但毕竟职位还是低下,人家这次主要打点的应还是唐为民这个典吏。
仓子平日要打点县丞、户房司吏、典吏和书手,给其他各房其实也要送些香烛之类办公用品,遇到分巡道和安庆府下来检查,仓子也要凑份子。
按庞雨所想的,仓子要应付的不少,但仓子本身的收益有多少,庞雨还没有底,这方面信息严重不足。
“他俩为啥给你如此多东西?”周月如一边清点,一边问道。
“他们都是仓子,你说是为啥。”
周月如恍然道:“就是那巡仓的事么,那他们想让你不仔细查?那他们怎地不说呢。”
庞雨失笑道:“这种事讲究心照不宣,岂能拿出来当众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傻。”
“有事又不说谁能知道,可这事万一被哪位大人查到了,听说要杀头的啊!”
“杀头?!”庞雨一惊,感觉脖子上凉凉的,但低头一想之下,自己只是个皂隶,查仓储还有唐为民这个典吏带队,他都不怕,自己怕什么。
想完对周月如骂道:“死女子不懂别乱说,是不是想我杀头呢,然后不用还按揭了。”
“你们皂隶赚钱也太容易了吧。”
庞雨抬眼看到周月如还在站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的东西。
庞雨大方的抓起地上的羊肉,“把这块拿回去。”
“给我的?”周月如小心的指指自己,她生怕庞雨又在捉弄她。
果然庞雨道:“煮好了再给我送回来。”
见周月如杏眼圆睁,庞雨才笑道:“说笑罢了,回去煮了给你爹补补身子。”
“真的假的?要是把羊肉折换那啥奖金,我就不要肉了,还是要银子。”
“当然是真的,是奖金之外的,早跟你说了少爷我是个好人。”
庞雨想想这几天周闺女的表现,交代的事情都办得很好,衙门没有差事的时候还要收拾药材,昨天那余夫人的差事也办的不错。虽然经常发牢骚,但总体是个合格的员工。
想到这里,随手拿了一个大概一两的银锭递给周月如,等周月如接了,庞雨又指指地上的面袋,“还带五斤面回去,给你爹做点扁食吃。”
“谢谢少爷!”周月如生怕庞雨反悔,嘴巴顿时变甜了,身手也变得异常矫健,提着羊肉迅疾如风的跑进厨房,飞快找到一个布袋装上几斤白面。
庞雨再看到她时,周月如已到了门口,庞雨抬头看看天井上方,天色已经快全黑了,想到一个女子不安全,连忙喊道:“太晚了要不我送……”
话音未落,周月如像一道青烟消失在门外的茫茫夜色中,只剩下一蓬面粉的粉雾在庞家天井中飘动。
庞雨感觉周月如就像个会轻功的武林高手,甚至以为自己出现错觉,连忙眨眨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果然看见那蓬粉雾之中又出现了一个人影,却是何仙崖。
方才丰豫仓仓子走的时候,庞雨专门叮嘱了何仙崖,让他晚间再来一次。
“怎地这么多白灰。”何仙崖伸手在空气中挥了几下。
庞雨递过去一匹松江布,何仙崖连忙道谢。
“三弟你估摸一下,袁仓子这些年有多少家底。”
何仙崖脱口而出,“他这几年少说贪墨了三四百两。”
“三四百两给上官和各房分分还能剩下多少。”
“二哥哎,我说的是他分了剩下的,他在桐城已买了两处宅院,又在朝阳门买一处门市,六月刚娶了第三个小妾,那日子比我等可过得自在。”
“一个仓子这么有钱!”庞雨吃了一惊,周月如家里做那么久生意才五十多两现银,这袁大使区区一个守仓库的,居然几年就赚了三四百两,那个破破烂烂的县衙大门之内,还不知有多少隐形的富豪。
“二哥你让我打听为何此时查仓,我也问到了。”
庞雨赶紧催问,何仙崖低声道:“各仓根本没有一粒粮食,县丞和户房都一清二楚,杨芳蚤大人只是代理,不知他与前面的辜大人如何交接的,但后面的坐堂知县过来,杨大人必须要有个交代。我午后在承发房打听了一下,说昨日从宿松来了一封信,恐怕就是说此事。县丞衙中的心腹昨日都先派了好差事,下乡比较钱粮去了,才交办到二哥你手上。是以二哥你是代县丞大人巡仓,可不能让这些仓子轻易敷衍了你。”
庞雨得了消息,心中比方才笃定多了,此时抖手掂着钱囊,感觉那钱囊轻飘飘的。自己拼上脸皮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三弟你再详细把各仓情形跟我说说,慢慢说,说得详细一些,特别是预备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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