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本想丢下丽卡露，一走了之，她是自己打车回家，还是站在街上继续哭，随她的便。

可是，看到她的眼神柔软下来，甚至露出了一瞬间的脆弱，他的腿僵住了。

认栽吧，还能怎么办？他为自己叹了口气，就把她搂进怀里。他只用了一只手，她要是撬开逃走，他也不打算阻拦。可是，她没动，双手垂着，下巴严丝合缝的卡在他的肩颈之间。

就这样过了好久，街上的行人都变少了，丽卡露几次抬起手，像是也想还以拥抱，却都放下了，最后，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这句话不是什么好兆头，安感到脊梁闪过一道冰凉，也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嘘……”

丽卡露不听，“对不起，我忘不了过去，过去也不会放过我。”

“人人都有过去。”安德下意识地抱紧了一些，“我可以等你。”

“我必须面对现实。”

“这就是现实。”安德把另一只手伸进她的头发里，抓住她的后脑，顺着脖子滑倒腰间，再抱紧，他想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那个七十年前就死去的人，已经不可能再给她拥抱了。

整个过程，丽卡露都没动，当他的手停住后，她抬起下巴，“不，这不是现实，那才是。”

安德没听懂，微微侧头，看着她，一脸不解。他们离得太近了，他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那种独一无二的颜色，让她成为这世界上最特别的人，谁不想要呢？又有多少人在排队？安德手心忽然无力，感觉就要抓不住她，怎么办？电流击中神经——趁着机会还在，先尝尝她的味道，就尝一口。

他又靠近了一公分，把本来已经过近的距离拉到了极限——既然她没有躲开，就一定会闭上眼睛。

然而，她的眼睛没有闭上，而是闪过一道血光，安德以为自己看错了，是某辆疾驰而过的车把尾灯闪进了她的眼睛里，又或是远处某家深夜才开门迎客的酒馆悄然亮起了血色的霓虹。

都不是，她一眨眼，那道光又闪现了一回，“出来吧。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安德还是没听懂，不安中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松开了手，后退了好几步。

“出来！”丽卡露不算怒吼，但声色凶狠。安德全身的肌肉都跟着绷紧了一下。

他环视四周，每一个街角都似乎不对劲，背上的寒毛一根接着一根地竖起来，“有人跟踪我们？”

“三组人，一组是自己人，一直保持着统治军的标准跟踪距离；另一组跟得很紧，有时候是两个人，想要我的命，又没有把握，这几天都不敢贸然行动；最后一组，是跟着你的，他们非常谨慎，应该已经把你的日常活动路径摸清楚了。”

“跟踪我？要你的命？谁？还有自己人？”安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数着这些他慌忙提炼出的关键信息，这样做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没找到一个可疑的人影，“是谁要杀你？庞氏家族吗？”

“是谁都无所谓。”丽卡露的目光锁定了一个角落，“我要是能被暗杀，事情就简单了。”

这样的话题，她也要摆出一身桀骜不驯的态度，安德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说什么，就顺着她的目光跃了几步，先把那个刺客抓出来再说。

“早跑了。”丽卡露不慌不忙地叫住他，“目标都跟醒了，还不跑吗？”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安德真的生气了。

丽卡露耸耸肩，不说话的样子让安德抓狂——看来，她发现很久了。

“为什么不早说？”他吼起来。

丽卡露垂眼一笑，“这段时间的美梦太好了，我不想醒。”

安德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然出其不意地说出一句让热人头皮发麻的情话，脸上像被火燎过一样滚烫。

“该醒了。”丽卡露甩了一下被寒风错放在肩头的长发，双手插进大衣两侧的口袋里，缓缓上前几步，神情轻松而笃定，好像脚下的整条街道都是她刚刚打下来的阵地，她伸手拨开安德，却没有看他，“你出来吧，不要怕，统帅圆桌第十九号令，将军有权指挥百米以内所有下级战士，不管你的任务是什么，现在你都由我指挥。”

安德眼前一晃，正对面的街角露出半个人影。

“没事——”丽卡露又迈了一步，“现场命令高于一切，就算是最高统帅给你的任务，也要放下了。”

“长官……”人影现身，是一个高挑的年轻女子，说年轻，也是相对的，和总部大楼里的中年主力军比起来，她是很年轻了，不过，大上丽卡露五六岁，至少是有的。安德盯着她，非常确定，他从来没见过，绝对不是总部的人。

丽卡露轻而快地扬了一下下巴，这是长官要求汇报，但又懒得浪费口舌的经典动作，安德挑了挑眉——她也会这招？

“中级指挥官——茉莉，向您报到。”女子挺直身体。

“名字不错。”丽卡露眼睛散出一点笑意，“一下让我想起了两个人。”

这么普通的名字，能让她同时想起两个人？安德猜她是在逢场作戏的调节气氛，可是，她不善说谎，不太可能信手捏来编故事，看来，她身边真有这两个人，他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思绪飘走了一瞬，眼前的两个女人无言的对视着。

安德发现，不管名字怎么样，茉莉这个人可是相当不一般。丽卡露的气场大到好像动动手指就能掀翻整条街道，被她抓出来第一次面对传奇战士的茉莉却十分冷静，长官不问话，就不出声，站得笔直，脸上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不卑不亢，难怪快人好几步的做到了中级指挥官。

“还要多久？”丽卡露声音冰冷，嘴唇几乎没动。

“抱歉长官，我不清楚。”茉莉同样严肃。

安德听得云里雾里，不禁打了好几个寒颤。

就在两个女人之间那五步远的距离即将结成冰的时候，丽卡露笑了一声，听得安德毛骨悚然，更可怕的是，那道血光又从她眼里杀过来，一下辐射了两个人，他想象不到，要夺走多少生命，才能用眼色警示别人——你的生死掌握在我的手里？

茉莉呼了一口气，抖抖眼皮，保持镇定。

丽卡露趁机把五步变成了三步，面带微笑的对茉莉说：“别紧张，你做的不错，说实话，我是五天以前，才发现你的。”

安德有些佩服茉莉了——她干净利落的对丽卡露点了下头，没有别的拖泥带水。这个时候，不多说是正确的，言多语失，谁都知道，只是，面对那么大的一个长官，难免慌张，很难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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