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太好了……”老人等了片刻，像是得到了默认，深深点着头，眼中涌出了一汪泪水，“我就知道她没死。当年，她不声不响突然消失。传言都说她战死了，只是因为她的形象价值太大，统治军才压着消息不报。一派胡言！传奇战士怎么可能战死？她还好吗？战争结束后，她去做了什么？还在城市里吗？你是她的孙女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丽卡露垂下眼皮，面露不安。

她为难的样子，让安德心头颤动了一下，已经把她牢牢地抓在手心，他却还是读不懂她，权力斗争的漩涡，把统治军的各级长官锤炼得各个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而她却惜字如金不善言辞，更别提说谎，哪怕是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来安慰一位苦守七十年的老人，她都说不出口，一个就快爬到权力巅峰的人，这份单纯，她是怎么保留下来的？

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丽卡露闭上眼睛，“我叫露露。”

“露露，好名字啊！更让我想起传奇战士了。”老人收起悲伤，镇定了几秒，回头叫道，“快！给我拿把椅子。”

“爸！”餐厅经理及时出现，拦住搬来椅子的侍者，“别闹了！这两位是客人，可千万不能乱讲那些血腥恐怖的故事……”

“你懂什么？”老人举着拐杖推了经理一把，力道和动静都不小，“把椅子给我放下！”

侍者立刻照办，显然，老人才是餐厅的老板。

经理用光了免单和送花，暂时无计可施，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伺机而动。

老人不慌不忙地坐下来，拐杖扔给身后的侍者，拍了拍安德的肩膀，“年轻人，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当年，传奇战士可是全民偶像，她的广告打满了大街小巷，影响了整整一代人。”

“是吗？”安德挑起眉毛，“你怎么从没告诉过我，露露？”

丽卡露翻了一下眼睛，没理他。

“老先生，您是怎么认识传奇战士的？”安德已然把今晚的目的抛在了脑后。

“认识？”老人笑得眉目舒展，“我可没那个本事。只是一面之缘。不过，她的所有实况战场，我都看过。”

“实况……战场……”安德以为自己听错了，字面意思直白得让人难以置信，黄金时代真有战争的现场直播？他想看一场，一眼也可以。

“那些违法的生意都是时代的产物。”老人手指敲敲桌面，侍者马上端上一杯咖啡，“战争打了几十年还没结束，统治军的超级战士到底能不能打呀，老百姓担心又好奇，新闻上的那些东西假得不能再假了，于是，就有人铤而走险闯进战场拍下视频，黑市上销售火爆，生意就越做越大，机器人无人机都用上了，多角度现场直播，身临其境一样。”

安德眼红得直咽口水。丽卡露却对他摇头，表示并不知道有这样的直播。

“传奇战士的战场太震撼了。”老人舒了一口气，抿着咖啡，“看了一辈子都忘不掉，她……”

老人炙热的目光落在丽卡露脸上，她立刻低下了头。

“她怎么样？”安德用拇指摩挲她的手背，一半安抚一般戏弄，“她是不是一板一眼，打得像教科书一样？”

老人顿了一下，颤颤巍巍地放下咖啡杯，大笑起来，“她要是像教科书，世界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她可是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打法简直不讲理。”

安德张着嘴巴，怔住了，手上那条柔软的“丝带”，它的主人始终一言不发，听着自己辉煌的过去，害羞地躲着他的眼睛，她捧着玫瑰，过去常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忧郁，还有那深藏不露的温柔，此刻都浓烈地从她的身体散发出来。

安德忍不住深吸一口，想把这抹气息含在心口里，“怎么可能？”

“你不相信？”老人注视着安德，“我理解。传奇战士嘛，这个头衔听上去就像是统治军包装出来的英雄故事。不过，我告诉你，战场上的传奇战士可不是什么乖乖微笑的形象代言人。怎么说呢？有一次，她刚落地战场，就拿出设备打了个私人电话。你能想象吗？四面都是敌人，一眨眼，一个失误，命就没了。这种情况下，还顾得上打电话？她才不怕，那个电话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必须打，所以就打了，一边打着，一边干掉了一队敌人，还没影响她指挥手下的几百个战士，你说，她讲理吗？”

安德笑了，想不到实况战场连这些都能直播出来，“战场上，她能给谁打电话？”

老人对安德眨了几下眼睛，没有急着回应，他端起咖啡，又放下，回头对着侍者说：“还是给我换杯酒吧。”

安德耐心地等着，渐渐发现丽卡露的手冰冷起来，才恍然意识到，这些在他耳中异常有趣的故事，也许会搅动她的心绪，他心疼地望了她一眼，不确定她想不想回顾过去，他猜，大概率是不想的，他有些后悔，一时兴起，没能及时关注到她的情绪。

他慕然松开她的手，越过桌子贴到她的耳边，“我们走吧，我想办法脱身。”

丽卡露淡淡点头。

这时，老人接过一杯浓郁的红酒，鼻尖伸进酒杯里，深深一吸，“那次，接电话的人正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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