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安琪抬起自己的双手,她的手白皙细嫩,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有一点微红的茧子。这是一双握笔翻书的手,是没有摸过脏东西的手。
可是,在她眼中,她的手上沾满血与污秽。
她的身体彻底软下来了,扑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妈妈在外头听到响动,慌张地用钥匙打开了女儿被反锁的房门:“琪琪,琪琪你怎么啦?”
“我害死人了,”安琪说,“我被高忱骗了,跟他一起,害了人……”
安琪妈脸色顿时惨白,她知道女儿和那个小祸害恋爱了,还把手机借给了他,因此牵扯到爆炸案里,但——被牵扯跟自己主动参与是两回事儿啊。
“你跟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琪妈快步走到她跟前,握住了女儿冰冷的手,“跟妈妈说,不要紧的,妈妈会保护你的。”
安琪现在觉得全世界只有父母能信任,她一五一十地将心里的黑泥吐了个干干净净,而她妈妈也逐渐松了一口气,将女儿的脑袋捂在自己怀里:“嗨,妈妈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没事儿,你不知道,这不怪你。就算你不给他借手机,他难道不能骗个别人的手机,或者用公共电话联系那个罪犯吗?再说,写日记本的事儿,警察今天也没问到你啊,你们那个初三的学长,不是也正常来上课的吗?说不定李微熹的妈妈根本没看到那个本子,本子就被炸毁了呢!”
“会……会吗?”
“当然啦。她妈妈要是看到那个本子,怎么可能息事宁人呢。她妈妈可是能把老公赶出公司的人,这种女人,发现别人对不起她的时候,不会善罢甘休的。”
安琪的心跳了一跳:“妈妈,这样的女人不好,是不是?”
“怎么不好?”安琪妈也不把女儿当小孩子了,她说,“人要知恩图报,别人下次才会来帮你,但别人伤害你的时候你也要报复回去,不然大家就都想来伤害你了,这就是人性。我们可以做好人,主动对别人好,但不能无条件地容忍别人的伤害。”
安琪瘪瘪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介意妈妈把日记本的事情告诉裴勋的妈妈吗?”她问。
“妈?这样可以吗?裴勋会……会……”
“他会报复你吗?”安琪妈妈心里也是一紧,初中小男生的杀伤力,她明白的。万一她为了送祸害滚远点儿,反倒惹恼了裴勋,让他找女儿的碴,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安琪想了想,犹豫着摇摇头,突然道:“妈妈,他跟我们班一个女同学关系很好,我能给她打个电话,打听一下吗?”
“可以啊,你介意妈妈在旁边听着吗?”
安琪不介意,她给沈乖乖打个电话,为什么要介意妈妈在旁边听?她现在心里慌得很,有妈妈在,她还能稍微安心一点儿。
可“沈乖乖”现在忙得很。
她下午也没有去上课,而是赶回了救助中心。李薇珑已经带着顾律师来了,跟民政部门和救助中心的领导都打好了招呼,要认养沈乖乖。
救助中心绝对没有把送上门的优质领养人支出去的道理,更何况,李薇珑说她和沈乖乖有缘,这个理由也很说得过去——正是因为有了她的捐助,当初被“养父母”放弃治疗的沈乖乖才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现在人家好人做到底,毫无问题的呀。
但是,沈乖乖已经不是个三四岁的小朋友了,她有自己的判断力——所以各位可以决定这桩领养能不能成功的人,决定还要听听她的意见。
她当然同意,于是救助中心帮她请了假,让她回来签字。
签了字,这桩领养就基本上成了。等明天李薇珑去民政和户政办完手续,沈乖乖——不,李晴溪就是她的女儿了。
李薇珑把“李晴溪”三个字写在纸上,问她:“你说不喜欢姓沈,那跟我姓李,好不好?这个名字,你看好吗?”
“溪”吗?
李微熹抬起头,从母亲的眼中读到的是温柔又迫切的期盼。
于是她从校服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了笔,把“溪”给改成了“熹”。
救助中心的老师们看到这个字无不吃惊,还有人想拦着她的——这孩子看着挺懂事儿,可怎么能给自己用人家亲女儿的名字呢?
李薇珑之所以用不同的字,很显然还是要区别对待的呀。
而李微熹一点儿也没接到老师们的眉眼官司:“这个字可以吗?我更喜欢这个字……晴天,是应该很温暖的。”
李薇珑只是一怔,旋即笑了,竟然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一般,眼睛却有些泛潮:“这个字好,这个字好。”
“微熹”,取光明之意,是晨曦的破晓。“晴熹”,取炽热之意,是正午的朗照。
救助中心的老师们微微松了一口气。原来李女士不介意啊,不介意就好,他们还怕这个领养黄了呢。
“好了好了,就是这个名字好。哎呀,乖乖,不是,熹熹,你们母女两个,也是心意相通啊。”最能打圆场的宋老师哈哈笑着。
李微熹也笑,正要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对,就是安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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