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洱地区最大的织造工场看看。那里距离聚缘堂不远,又是大白天,两人没带侍卫,就随意地步行出了门。
刚走到大街上,转过了一个路口,施千琅突然觉得有些异样,不远处有人群惊恐的气息,有马匹的气息,虽然没有杀气,但似乎是出了什么乱子。
很快,他明显感觉到有马匹急速奔跑而来,与平日里街道上走过的马匹不同,那马似乎激动不已,正不受控地疾驰。
施千琅拽着于赠,拉了他退到路边一处花台的后面,站上一道石阶,避开等那匹烈马通过。
于赠虽然不明就里,看施千琅表情严肃,也就跟在他身边,目光也随着他看向街道的一头。
不一会儿,果然一阵嘈杂声从街道那头传过来,紧接着,惊恐的哭喊、咒骂、以及呼喝,还有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一匹黑马像是一道闪电,朝着施千琅所在的位置飞速奔来。
那马冲到近前,立刻止步,绕过花台望向施千琅,嘶鸣一声,喷着鼻息在施千琅近前踱步,紧盯着施千琅端详,似乎激动不已。
施千琅刚想调动真气,看看这匹马是怎么回事,那马的眼神突然凝滞,退后两步,目光里闪出惊愕,紧接着,毫无征兆地,它长啸一声,对着施千琅就要咬下去……
一匹鬃毛油亮,体态身形俊美的良驹,狂奔了两条街,对着一个已经避至道旁的儒雅少年,张口就要咬,这个画面,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施千琅也猝不及防,他的身后就是石墙,根本避无可避。
于赠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宝剑,抬手就要砍向那马。
一名仆役大呼小叫疾冲上前,仓惶地抱住黑马的脖子,用尽力气将它的头转开,嘴里慌张地连声道:“恕罪恕罪,马惊了……黑风你要干什么……你过来……你不能……”
于赠见状收起了宝剑,趁着那仆役奋力拽开黑马的时候,拉了施千琅从花台后绕到街上。
他们刚与黑马擦身而过,那黑马挣扎着又要咬来,嘴够不到还扬起了蹄子。
于赠只得又拔剑挥舞,挡在施千琅身前,厉声对那仆役喝道:“你可制住了它,否则再是宝马良驹我也要宰了它。”
那仆役一叠声道歉,又大声对街道那头呼叫,向同伴求援。
就在他手忙脚乱疲于应付的当口,视线不经意瞥到了施千琅,顿时,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随即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大声对施千琅喊道:“少主啊,可算找到你了,少主你去哪里了,你怎么在这里啊?我们都快急疯了……黑风你要干嘛,你是乐疯了吗?这是主人啊……少主啊……怎么你不理我了,我是能文啊……”
施千琅和于赠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
很快,街道那头又冲过来四五个人,七手八脚拉住了黑风,能文朝愣在一旁的施千琅扑通跪下,又是一番涕泪横流的哭诉。
从他颠三倒四的表述中,施千琅大概明白过来,自己是这名仆役的主人,从长安归来,然后失踪了,家里人苦寻不见,近日得知他在大厘城,这仆役奉命带着他心爱的宝马,专程赶来接他。
能文说这马血统高贵,极通灵性,只有他这位主人能够驾驭,却不知道今天怎么会如此无理,竟然要去咬主人……
施千琅脑子里一片混乱,对于眼前的黑马,还有这名仆从,他丝毫没有一点印象,甚至,调动不起来任何的情绪。
他也曾经设想过很多次找到家人,或者是被人认出的场景,此时的感受却与想象完全不同,没有欣喜,没有恍然大悟,没有终于揭开迷雾的释然,相反,巨大的不安袭来,还交织着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就这样看着那个激动不已的仆役,和激动不已的黑马,僵在了原地。
于赠始终警惕地挡在施千琅身前,他是见过黑风的,刚才第一眼看到黑风,他的心里也是一惊,但是,随后那马就对施千琅张开了嘴,甚至拉都拉不住要踢施千琅。
这样的马,怎么可能是阿琅的那匹坐骑,于赠不敢确认了。
此时,听了那个仆役的话,又见施千琅呆愣愣的样子,他随即对那仆役说:“你先起来,先住嘴,你说他是你家的少主人,那你家是居住在哪里?姓氏、族源都要说明一下吧。”
能文听他这样说,慌张地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施千琅,又望了望围观的人群,呜咽着低声道:“少主怎么不认我了,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子?我们最好换个场所再说……”
于赠也觉得当街谈论这些不妥当,思忖片刻道:“那就去我的地方,把话说清楚再作道理。”
能文一连声答应,回头与抓着马的几人简单商量了几句,有两人和能文一起随于赠他们去,另外几人把惹事的黑马拉走,同时回去禀告上官。
那黑马被拖着离开时,仍旧奋力扭头看向施千琅,眼里有震惊、愤恨,还有哀怨。
施千琅也同时释放出真气看向它……
草甸子上一匹幼小的马驹,跟在一个小男孩身后,在花丛中奔跑嬉戏……
那位梦中见过的兄长,将小男孩一把托起,扶上马背……
险峻的山水,巍峨的大城,这骄傲的马驮着一个少年,或驰骋,或徜徉……
在它的世界里,每一个画面都有那个主人,从蹒跚幼童,到翩翩少年。
他听到一个声音轻唤:“黑风……黑风……”
“黑风……”施千琅喃喃唤出口,胸腔内立刻炸裂般搅动,身边的一切都被撕碎,纷乱的碎片扑向了他,他犹如在疾风中摇晃的树木,站立不稳。
施千琅竭尽全力凝神平复自己,在天旋地转中收回了真气,他强压下口中咸腥的味道,无力地靠在于赠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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