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喽啰也颇为亢奋地在一旁搓着手,一张丑陋的脸上显露出期待之色:“老大的箭法,可从来不失准头。”
大汉跨步后退,抬臂架弓,粗大的手臂青筋暴起,沈以宁咬着牙盘算,如若下一秒对着他的眼睛射发火硝筒,能有多少胜率,火硝筒虽不具有杀伤力,但近距离的射发,硝石粉迷了眼,多少会有点作用。
她也不确定,但总要试试。
突降轰隆雷声,当冰凉的雨滴打在她翩长的睫毛上,快要落进她眼里时,她低下了头,同时也暗自抓紧了袖中的火硝筒。
大汉眯起眼睛,见她面露悲色,故而大笑嘲弄道:“看来老天爷也不忍香消玉损,特来送你一程。”
是弦崩到极限后的声音,沈以宁合上双眼,在袖中悄无声息地拔开一截筒盖。
啪————
沈以宁手中的动作突然停顿下来,接着她猜想应是有什么东西砸进了泥土里,溅起二三泥点在她的脸上。
“谁!!是谁他妈暗算老子!”大汉吼叫起来,语气里满是愤怒。
沈以宁有些惊讶地睁开眼,先是看见了陷在泥里的弓箭,而后看见的是捂着左眼暴跳如雷的疯汉,还有从他指缝中不断渗出的滚滚血液。
她被强迫着跪了很久,衣裙早已脏污不堪,现下她仿佛耗尽浑身的力气,有些颓废意味地往后一跌,一屁股坐在了烂泥地上。
真痛啊,脖子痛,伤口痛,膝盖骨痛,哪儿哪儿都痛,她自顾自地揉着膝盖,甚至不用揭开,都知道定是一片青紫淤斑。
大汉的怒嚎没有持续多久,他表情痛苦却很执着,示意小喽啰看好沈以宁,然后在地上捡起剑,与其余众人一齐指向沈以宁身后,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沈以宁被抓着站了起来,她的步伐开始踉跄,近乎是被拖着在移动,等到了大汉身旁,脖间又触到一抹冰凉。
如此磨叽,此人真的是真心实意想要她的命吗?
她分外疲惫地抬眼望去,那儿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精致华丽的马车,马车车辕处坐着的人腰间佩着一把绣春刀,此刻正跳下车来,体态笔直,步履从容,不显一丝慌张。
大汉咬牙切齿地叫道:“来者何人?”
透过昏花的视线,沈以宁却是见他眼熟。
佩刀之人绕了半圈,行至车窗处,车窗的帘子从内部掀起一个角,角度刁钻,恰好看不见里边坐着的人,片刻后,想必得到指示,他提高音量,远远回道:“我家主子说,待你们处理完私事,再谈正事。”
“你家主子是谁,要谈什么正事?”大汉不解,但也有几分犹豫。
周围有人跟着气愤道:“可是你伤了我们老大,这笔帐怎么算?”
对方车内这时却传来一声低笑,带着一丝玩味,也不知是在笑这场面滑稽,还是在笑小喽啰不合时宜的问题。
沈以宁吸吸鼻子,拿手背抹了一把脸,结果反而把更多的泥渍糊了上去,她觉得,现在最好笑的应该是她了。
随即她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也不去管大汉愈发加重的持剑力道。
痛感越清晰地攀升,沈以宁就越清醒,她明白她该活下去,这条命过去已经从地府里捡回来一次,而她现在,还想奢求一回。
趁着大汉的注意力正分散,她抬手,又快又狠地抓住了抵在她脖颈边的剑身,破开的皮肉间很快涌出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纤细的手腕往下流出一条细长的血路,她却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轰隆————
乌云压顶,风雨扑面,伴随着一声惊雷,先前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齐齐看向她,面对她出奇冷静的面容,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你刚才……在说什么疯话?”大汉想必认为自己是被气懵了,不可置信地质问她,面对内心陡然而生的恐惧,他双手颤巍巍地一同握住剑柄,不自觉地想从她手中拔出剑来。
剑在掌间刻着骨肉,硬生生划过,又是一阵钻心的疼,沈以宁还是面不改色地看着马车的方向,眼神坚定,不容退后。
下一秒,大汉想起来什么,他的瞳孔放大,颤抖的人终于是变成了他自己:“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聋了很久吗?怎么还会说话?”
沈以宁望向阴沉沉的天空,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
是啊。
对于后天失去听力功能的人,虽无法听见外界声音,但在初期,大多只是单单丧失了继续说话的能力,或是发音不准,或是无法辨别,时日渐久,才会逐渐遗忘语言功能,沈以宁便是属于这一类人。
她幸而恢复得早,尚且未受太大影响。
马车里的人还是无声无息,没有动作,但她知道,那人作壁上观,许久了。
一旦肯定了这个想法,沈以宁再次,不顾一切地、近乎恳求地对着那个方向高声道──
“求殿下,救臣女一命!”
语毕,身旁彻底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雨点接踵而至的击打声,而在众人愣怔之时,一把无瑕的墨玉扇柄将车窗帘布挑开,露出景昭盛气卓绝的面容。
他的眼眸澄澈深邃,眼尾上挑的弧度恰到好处,而他微扬下巴,似作打量,嘴边噙着淡笑,语调洋洋洒洒,却又居高临下,斐然不绝。
“郡主盛情,却之不恭。” https://www.3zm.la/files/article/html/38659/38659190/8776787.html www.3zm.la。三掌门手机版阅读网址:m.3zm.la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