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公鸡的模样。
当然,她并不理他,只问:“马书记,慈心要改制,私营后最大的股东是谁?”
马书记愣了一下。
他考虑了很多种,林珺会跟自己提的要求。
而她提的是最坏的一个,她目标明确,直插他的心脏。
所以一个女人,儿子不教女儿不带,职工们喊一声大小姐,她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要插手厂务了?
沈四宝个老狐狸,此时勾唇一笑,翘起二郎腿,显然是要看笑话。
但马书记也不是吃素的,他说:“林珺,当你父亲把厂子捐给国家,它就是公产,别人说你是大小姐,你自己要清醒点,社会主义下我们都是人民,我们不能阻碍历史的前进,你也不能总拿自己当大小姐看,慈心自有合适的人来肩负它前进的使命,你就别操心它啦,操心自己吧,我听人说你有神经病呀。”
明明是精神类疾病,可人们非要喊你叫神经病。
这是整个社会对抑郁症的歧视。
把他们归为疯子之列。
林珺反问:“四宝出局了,别人你肯定不敢用,只能是你儿子,说吧,是马宣扬还是马宣发?”
沈四宝再一声冷笑,仿佛在说:狗咬狗,快点咬,咬的越热闹越好。
马书记只好祭出杀招::“不管是谁,我们都是依政策拿厂。”他指指法典:“林珺,这孩子成绩差,爱打架,让顾谨堂堂一介博士在整个东海市的公安系统丢人现眼,这是你的责任,是你教育的失职,你是个女人,就该以家庭为重,以教育好自己的孩子为重,而不是多管闲事。”
赵霞在办公室里,听到外面吵的不可开交,也来了。
拉过林珺说:“算了吧,慈心跟你又没关系,你吵啥呀,咱的孩子更重要。”
慈心是跟林珺没关系。
而且孩子确实比慈心的发展更重要。
但林珺被人调包孩子,她女儿在乡下五年受的苦,被教育成个讨好型人格,还天天做噩梦,她对儿子的疏忽,却全跟慈心有关。
甚至,跟马书记一家有直接关系。
“一女人,教育不好孩子,你不论有多大成就,都是个失败者。”
“工作方面要求那么高干嘛,混混日子得了,让男人养着你呗。”
他们嘴上这样说,但在工作中呢,只会把最繁重,繁琐的工作堆给她。
病重的母亲,青春期的儿子在叛逆,幼年期的熊崽在顽皮,母亲瘫床,还有工作让她精疲力竭。
是,顾谨是做得很好,自从留学归来就承担起了所有家务。
妍妍自从降生,夜里都是他守着,冲奶,换尿布,洗尿布,翻身。
但林珺还是崩溃了记。
她陷入了抑郁症中不可自拔。
这时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老公好,家世好,她还闹啥呀,真是矫情。”
“大小姐脾气呗,年青的时候被人追着捧着,捧惯了,放不下架子。”
“追的男人太多就这样,年龄大了,没原来漂亮了心里就会不平衡,女人还是像咱们这样,平凡一点的好。”还有人说。
当然,那些不是最主要的。
如果不是马书记一家费尽心机想赶走她,如果不是妍妍,林珺不会崩溃的。
恶人的恶不在杀人放火,而在于,他们揪着你的弱点,肆无忌惮的伤害你,还凌驾于道德高地,自认是为你好。
她想大吵,甚至想上前,抓花马书记那张伪善的脸。
可就在这时,一只小手握上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妈妈,你又冷了吗?”是她小小年纪,却格外懂事的女儿。
男孩大手揽上了她的肩膀:“妈妈,你没事吧?”摇摇她:“别生气了,为了坏人生气,不值得的。”
这曾经没心没肺的顽皮孩子,他是抵不上俩哥哥优秀,没有他们聪明,可他最体贴妈妈,明明她抛下他好几年,可他依旧是最疼妈妈的孩子。
差一点林珺就要扯头发,尖叫,乱抓乱叫了,但她温声对儿子说:“我没事。”
继而她非常平和的,一字一顿对马书记说:“我明天就会向国资委反映,要求查看慈心一切营转私的资料,如果不合规,我投反对票!”
“你有什么资格查看?”马书记反问。
林珺一笑:“慈心建在我们家的地皮上,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马书记愣了一下,旋即反驳:“不对,慈心是公产,你父亲捐给国家了。”
“捐的只是厂子,而非地皮。”林珺容声说。
马书记险些晕死,但立刻就醒悟过来了:“林珺你不要诈我,你爸是解放时捐的厂,土地和厂子是一体的,你不要拿张旧时代的地契来唬我,更何况,你要有地契,早拿出来了吧,何至于等到现在?”
解放时重新分配土地,旧时代的地契已经失效了。
“地契是失效了,但我爸可没注明是只捐厂,还是连地皮一起捐,要是我拿着地契启动追诉程序,你觉得国资委会怎么做?”林珺再反问。
拿厂的结骨眼儿上,要林珺真拿着旧时代的地契打官司。
国资委会怎么做呢,他们会把这个压力转到马光明身上,让他赔林珺钱。
少则几十,多则上百万,那叫补偿款。
沈四宝拍大腿,哈哈笑了起来:“漂亮!”
弃他如弊履的马书记要是败了,他比谁都高兴。
马书记被激怒了:“林珺啊林珺,怪不得顾谨要跟你离婚,一个女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黄脸婆一个,还不安分,别说顾谨,哪个男人都不敢要你这种任性,矫情的女人!”否认一个女人的婚姻,就是对她最大的否定。
“马书记你怎么说话的?”赵霞生气了:“请端正你的态度,语言暴力也是能入刑的,你再这样我可要拘捕你了!”
马书记领导当惯了,还有一妻一妾,在家是土皇帝,他并不把林珺放在眼里,手指她的鼻梁:“你要敢管慈心的事,我马上搬走雕塑,我不管里面有什么,我要毁了它,你什么都休想拿到!”
“公安同志,马光明亲口承认自己损害了我的私人财产,我要求他照价赔偿。”林珺也不甘示弱:“那尊雕塑造价一百万,我要现金,要他立刻赔偿。”
马书记要炸了:“林珺,你个娘们,大家捧着你,你还真拿自己当人了。”
林珺反唇:“我不但拿自己当人,你要再不尊重我,敢用娘们这种记词,我就马上回厂上班,让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个人!”
要她真的回去上班,那厂里可就彻底乱套了。
马书记运筹帷幄多少年,本该明天拿到厂子,可就偏偏就在今天要出岔子?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辛苦一辈子,却被这么个女人缠着不放。
林珺一女人,婚姻烂了,孩子也没见得全有出息,她管管自己的家事不行吗?
……
年龄大了应酬多,再一气,马书记两眼反插,口吐白沫,竟是晕过去了。
他带了秘书来的,一看领导翻白眼了,秘书也吓坏了,掏出大哥大叫救护车。
马书记晕又没全晕,好容易给公安抢救着睁开了眼睛,一看林珺在朝自己冷笑,双眼一插,这回彻底晕过去了。
那边拔电话,这边喊救命,一间办公室里人进人出,络绎不绝。
唯独沈四宝,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伺机还要搧点风,点点火。
而从一进门,半夏都缩在妈妈身边,靠她靠的紧紧的。
她并不关注外界的热闹,而是紧紧盯着一个人。
没错,那个人就是胡子拉茬,形容可怖,时而疯颠,时而在笑的沈四宝。
这时沈四宝看似温和,可又阴恻恻的目光盯着妈妈,她就好害怕。
她怕他要伤害妈妈,孩子害怕极了。
终于,马书记被救护车拉走了。
这时沈四宝抿了抿头发,开口说说了:“林珺,留下来吧,回厂吧,你要当书记,我第一个选你,对了,半夏的事我向你道歉,林珺,我要说这一切都是因为爱情……”
要不是林珺的目光像刀子,怒目而瞪,廉价的爱情,沈四宝立刻就能奉上。
而妈妈怀里的小女孩一直在瑟瑟发抖,像只刚出窝的,颤栗的小鸟。
这孩子的心结是沈四宝,而林珺,必须让孩子从他给的阴霾里走出去。
此时的沈四宝,活脱脱的一条丧家之犬,他最擅抱大腿,谁得意他就抱谁。
此时要林珺叫他跪地上吠两声,他肯定照做,甚至还会摇尾乞怜。
但林珺鄙视他,甚至,如果不是为了治女儿的心病,她不屑跟他说一句话。
蹲到地上,她问女儿:“半夏怕沈四宝,还总是梦见他,对吧。”
“不要看见他,妈妈,快走吧。”半夏不敢看。
“妈妈比他凶的,你看着,妈妈只需要说一句话,就能让他跪在地上痛哭,你以后就不用怕他了,好不好?”林珺再问。
半夏不太信,女孩在摇头,在扯妈妈:“妈妈,不要靠近他。”
沈四宝活脱脱的一条狗,眼巴巴的看着。
林珺说:“四宝,雕塑里面确实有东西,一份是民国政府颁发的,慈心的地契,还有几份,是各代书法大家书的莲花清瘟方,最出名的一份,是王献之书的,一土一经方,地契,在解放后用处或者不大,但王献之亲书的莲花清瘟方,你觉得其意义大不大?”
古时,瘟疫乃重灾之首,而莲花清瘟,是千百年来,克疫时的基础方子。
各种抗瘟疫的药方,几乎都是照着这个基础配方来配的。
代代的医者,郎中、乃至书法大家,都会书莲花清瘟方,王献之也曾书过。
而且真品流传到林慈手中,他就把它供到雕塑里了。
医者的心愿,唯愿药厂结尘,天下无病嘛。
沈四宝当初借着下棋,专门套过林老书记的口风,知道老爷子把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东西供在了雕塑里。
地契就算了,它本身值不得太大价钱,可他万万没想到里面居然有王献之的亲笔记!
即使书法都是绝品,更何况经方?
要拿到拍卖市场上,轻轻松松几百万的。
可他把雕塑切割成了八块,除了脑袋没敢,剩下的每一块都砸烂了。
还是没找到。
东西在哪?
骨子里流淌着土匪的血液,他天生贪婪,喜欢掠夺。
不告诉他东西在哪儿,他会抓心挠肝,会睡不着。
他也溜到了地上,双膝跪地,两眼放光,兴奋的等待着谜底的揭晓。
就仿佛,只要谜底揭晓,他就还有出头之日,还能反败为胜一般。
林珺指指女儿:“半夏是味药,而慈心厂但凡配药方,不论哪个经方,半夏我爸都是亲自配量,你知道他很重视它,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还有,我跟吴小华聊过,说要是生了女儿,就要取名叫半夏,你又知道是为什么吗?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野心勃勃,只想当慈心的书记,可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制药,什么叫医者仁心,你不懂药理,不懂中医,你狗屁不通。雕塑里的东西很容易拿出来的,因为正中间,凿着半夏二字的地方是中空的,敲一锤子它就碎了,经方就在里面三公分处,你但凡有心,你但凡稍微研究一点药理学,理解一丁点我爸的苦心,拿个锤子敲一下,你早拿到东西了,可你呢,把雕塑大卸八块,像只发了疯的野猪一样乱突乱拱,却什么都没拱到。你愚蠢至极,你吃相难看,你辱没了你家的门风,你简直不配做个土匪,海盗的后代,你就是个蠢戝,愚蠢至极的小毛贼!”
沈四脸上斯文的笑碎了一地。
骄傲的,漂亮的,高高在上的林大小姐,她不但瞧不起他虚伪的爱。
还看得透他内心的卑鄙和肮脏,最懂得如何打击他。
一招致命!
“药有百千,你知道为什么偏偏是半夏吗?”林珺再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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