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宝又是跟领导在一起,还在聊天拉交情,没听到信儿。
但主抓山鸡的公安皱眉头了:“到底谁指使的谁?”
“公安叔叔,是沈四宝指使的黑8,要搞臭我外公的名声,山鸡只负责卖命。”顾法典说。
山鸡已经给绕晕了,也跟着说:“对对,是沈四宝指使黑8让我们偷的东西。”
公安会怎么判断暂且不说,大爷大妈们明白了:“咱们沈副书记咋越来越不像话了,合着跟黑8混的不是法典,是他,林老书记都死了他还不放过,他还是人吗。”
“呸,他已经上过会,是书记了,这么搞,是在给私有化慈心铺路吧?”另有个大妈说:“成分不得不信,沈四宝的爹杀过红军,他可是反革命的后代,他这是处心积虑,想把慈心资本化!”
一大爷绷不住了,拉住公安说:“公安同志,赶快放了小法,我们这可是冤枉好人呐。”
还有位大爷说:“抓赌可以,冤枉好人要不得,小心我上访,举报你们。”
公安看大妈们义愤填膺,当然得放人,并说:“同志们,今天有一起**案,还有一起盗窃案,犯罪分子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会如实查证,公安机关决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大爷大妈们最喜欢听这种,而在他们看来,顾法典就是被冤枉的那个好人!
“慢走啊同志们,路上小心。”大爷大妈们温柔起来,也叫人受不了。
秦秀越听越不对劲,再看顾法典又被放了,更是头皮一麻。
分明事情计划的好好的,咋顾法典几句话,一帮混子全反水了?
要他们到了局子里,还这么说,沈四宝岂不是羊没抓着还惹了一身的骚?
她得赶紧通风报信儿去。
但沈四宝跟的是领导的车,已经没影儿了。
这当然得打个的士去追,秦秀扭头就跑,只听哎哟一声,她竟拐断了一只鞋跟,可已经顾不得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她连吼带叫的跑远了。
背着妹妹的顾法典双手叉腰,哈哈大笑,当然,半夏又被他丢地上了。
可以想象,赌局,沈四宝是举报人,山鸡这边,沈四宝又是指使人。
饶他再能争善辩,今天晚上在公安局也够他喝一壶的。
不过是现在就去政大,还是明儿一早再去?
本来顾法典想现在就去的,可走了几步,忽而眼眸一厉,又停下来了。
要跟沈四宝那种老狐狸斗,就必须时刻警惕。
他现在能带半夏,是因为有赵霞作后盾,但孩子带孩子,大家本就不认可,这三更半夜的,他要把半夏带出厂门,给保安看见,肯定会逮他的,当然,半夏也会被带走,所以此路不通。
那他该想个啥办法呢?
男孩正想着,突然就听有人说:“可怜的半夏,顾法典被抓,你没人管了吧,快跟阿姨走。”
“哥哥,救我,哥哥。”半夏尖叫了起来。
顾法典回头,是秦秀那位便宜妹妹,马明霞,正在强行拉扯半夏。
这会看抓赌的人走完了,就剩一帮腿脚慢的老太太。
半夏叫声太大,老太太们当然得问:“明霞,你打孩子干嘛?”
“大妈您说啥呢,我听说顾法典偷沈书记家的东西被抓了,我跟秦秀关系好,想着半夏没人照顾,准备把她带回家去。”马明霞说。
顾法典也不上前,抱臂冷笑,要看她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而大妈们,现在对马家的印象特别差,张大妈指头一指:“明霞你没事吧,明明是沈四宝喊黑8偷东西被抓了,关法典啥事,我咋觉着你们马家这帮人最近一段时间不对劲啊?”
另有人说:“我怎么觉着你们是看他是林老书记的外孙,要故意整他?”
大家一通说搞的马明霞张口结舌:“…不是啦…哎呀。”
“放开半夏,这几天她有公安带着,不劳你。”张大妈拍开了马明霞的手。
马明霞一愣,有点傻眼:“这是怎么说的?”
“那你呢,跑来干嘛的?”张大妈反问。
眼看顾法典又带走了半夏,马明霞要追:“法典,你别冲动,把孩子给我。”
胡洁拦住了她:“明霞,你是咱厂的干部,还是马书记的闺女,我尊重你,但我得提醒你一句,沈四宝找来混混,往林老书记的屋子里藏东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为啥,我劝你们收敛一点,不要闹得太难看!”
马明霞被戳中了心思,脸色一变,却也说:“胡洁你别这样,你就不想想,顾谨都不管法典,他能是好孩子吗,他还害死过他妹呢?私自带着别人家的孩子乱跑,这要叫顾谨知道,也得说他吧?”
“顾谨?好啊,明天我亲自去找顾谨,让他知道他儿子在老外公一手创立的药厂里受的啥委屈,让他知道法典是个多正义的好孩子!”胡洁再一声怼。
半夏被大妈们交到了顾法典的手里,大家还殷切嘱咐他:“一定要和赵公安照顾好半夏,你可是林老书记的外甥,怕他马家?怕个屁!”
俩崽崽牵着手,在大妈们的注视下,跟风光凯旋而归的将军似的,回家了。
……
马明霞是个寡妇,前夫也是慈心厂的职工,有一回库房失火,烧没了。
她跟林珺还曾是同事,在顾谨和林珺离婚后,有一段时间对顾法典很是照顾,动不动就喊他去家里吃饭,还给他包饺子吃,还送过他一个篮球。
顾法典明白的,马明霞看上他爸了,想跟他爸组建家庭。
天要下雨,爹要再婚,这个顾法典心里有准备。
可他反感的是,后来慢慢的,马明霞发现他跟他爸关系很差,甚至从来不联络,就再也不喊他去吃饭了,再后来,她居然借个故,把那个篮球又要回去了。
她其实是秦秀夫妻的后手,当他们贼喊捉贼,栽赃陷害得了手,顾法典也会被抓到公安局,秦秀也得去做笔录,这时,马明霞就是代替秦秀照顾半夏的人。
不得不说沈四宝果然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可惜呐,他碰上的是他,慈心陈浩男,顾法典。
才走到老家属院门口,顾法典又迎上金荃金副厂长,背着手,正在扬头看他家窗户。
顾法典顿时牵紧了妹妹的手,于心里深深庆幸着自己的英明。
幸好他刚才没冲动,直接带着妹妹跑政大,要他跑了,金荃肯定会报警的。
回头,金荃说:“法典,这都快十点了,你带个孩子,不该四处乱跑的。”
顾法典乖乖说:“金伯伯,刚才听见下面闹轰轰的,我们去看了一下热闹,这就回家。”
金荃一脸严肃,上下打量了半夏一遍才说:“我往老家属院调了三个保安,几个门都是锁稳的,你们好好睡觉,明天一早,我找赵霞协调半夏的事,再带你找找你爸,你和半夏都是孩子,没人管没人看的,万一着了别人的道可就麻烦了。”
既是厂领导,肯定是老狐狸,他看得出来,沈四宝是下了狠手在整顾法典。
以为顾谨因为妍妍的死,不管孩子,这是想帮一下他。
慈心的老职工们大多跟林珺关系要好,当然也愿意帮助她的儿子。
顾法典忍不住咧嘴一笑:“不用啦,我明天会自己去找我爸爸的。”
金荃上下扫了顾法典一遍,忽而一笑:“你小子,整天带着小帅四处鬼混,知不知道叔叔在家也很难做人,知不知道你胡阿姨骂的我连家都不敢回?”
哦豁,顾法典头一回发现向来严肃的金伯伯居然是个妻管严?
他挥手:“金伯伯慢走,金伯伯再见。”
晚上肯定不行,明天一早吧,把半夏好好收拾打扮一番,一早再去找爸爸。
他要让爸爸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小妹妹。
……
回到家,俩娃累瘫了,一起跌在了沙发上。
顾法典还想多瘫会儿的,可半夏略坐了一会儿,腾的起来了。
“哥哥今天辛苦了,我给哥哥倒水喝。”她说。
“你这哪来的习惯,我有手有脚,干嘛要你倒水喝?”顾法典反问。
半夏一脸认真:“我是女孩子呀,爸爸说女孩子要勤快,有眼色才会讨人喜欢,不然长大了都嫁不出去的。”
“沈四宝简直他妈放狗屁,女孩子又不是保姆,凭啥给人端茶倒水,而且为什么你要嫁人,以后不许嫁人,永远不许。”顾法典生气了:“放着,哥哥帮你倒。”
半夏有点怕,毕竟她还小,分辩不清哥哥是为什么而生气,只好憋着。
从冰箱里拿出凉白开,再加上冰块。
普通一杯冰水,小女孩接过来,从餐桌上找到一根塑料吸管,放进去抿一口,挑起眉看一眼哥哥,再抿一口,再看一眼,嘴角堆了满满的笑。
不就一根吸管嘛,在她看来就好像是个宝贝一样。
忽而听到肚皮咕咕叫,顾法典这才想起来,俩人还没吃晚饭呢。
太累了,随便搞搞,煮一锅子方便面吧。
不过等他的面煮出来,半夏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给妹妹挑了一小碗出来,端着锅,顾法典猛刨一口面,打量着妹妹,本来笑的美滋滋,得意洋洋的,可目光停在她的脚上,笑容就垮了。
她穿着一双特别破的小布鞋,鞋面还是剪开的,鞋子太小,她又跑了一整天,整个脚丫肿的像馒头一样,还有她的头发,半长不长,汗湿了,全沾在脑袋上。
这个样子,爸爸会不会不喜欢她呀?
曾经那个妹妹,从生下来那天起,就每天都打扮的像只小花骨朵一样。
用别人的话说,林珺女儿的尿布比别家孩子的围嘴都干净。
相比之下这个妹妹有点太土气了。
鞋子,妈妈原来给小妹妹买过,找一找,找双大的出来给妹妹试。
但她的头发怎么办呢?
家里有的是头花,顾法典记得妈妈原来可会给小妹妹编辫子了,虽然他没辫过,但看过,那不很简单嘛。
怕明天一早来不及,他决定现在就辫。
灯光下,男孩轻轻抓起女孩子的头发,左扭一扭,右扭一扭,辫了起来。
转眼他就在妹妹头上扎了九个小揪揪了,可怎么就是没有妈妈梳的好看呢?
太困了,一个哈欠,顾法典隐约觉得妹妹的脑袋像个刺猬。
……
次日一早,男孩一个蹬腿,猛然惊醒,一看左右没有半夏,顿时后背冒起了冷汗,忽而听到厕所里有声响,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半夏正拿着剪刀,正在从头上剪小揪揪?
“哥哥你醒啦?”妹妹继续剪。
顾法典有点懵:“你头上这是怎么啦?”
半夏一脸难为情:“我也不知道,一晚上长了好多小揪揪,解也解不开,可它太丑了,我怕你会笑话我,所以我想把它剪了。”
“来吧,哥哥帮你剪。”顾法典说:“不要剪头发,咱们只剪掉皮筋就好啦。”
妹妹居然想不到那些小揪揪都是他扎的,而且还认为是从头上长出来的?
她怎么会这么可爱,可爱到顾法典都不忍心戳穿。
“会不会太麻烦哥哥了呀?”女孩乖乖眯上了眼睛,像只温顺的小猫眯。
顾法典轻轻剪掉一个揪,得意极了:“这有啥,你可是我妹呀。”
“我最爱哥哥了。”缩着脖子的小女孩说。
顾法典手顿了顿,心头顿时却漫过一阵苦涩和难过。
想起原来的妹妹,他特别难过,其实他只是表面凶,心里也很爱她的,可她并不爱他,从一生下来,就仿佛知道他跟她在争夺同一份爱一样,只要爸爸妈妈一看他,她就会哭。
长大一点就更麻烦了,只要他出现在她的视线之类,只要爸爸妈妈摸摸他,或者抱抱他,她立刻就会大哭不止,要他咳嗽一下,或者受不了凶她一句,吼她一句,那就更了不得了,她就会哭的背过气去。
所以随着妹妹的降生,顾法典在家里就成了空气。
不敢哼不敢叫,哪怕生病发烧,也只能默默挨着,更不敢抱一下爸爸妈妈。
要半夏是他的亲妹妹,认了爸爸以后,会不会也像原来的妹妹一样排斥他?
等见到爸爸,她也会变成原来的妹妹那样吗?
当然,这都是小事。
沈四宝可谓手眼通天,跟他一起打牌的高岗更加了不得,有名的大款。
毛哥,社会大哥!
顾法典可搞不定他们,他必须依靠爸爸。
……
新鞋新裙子,但妹妹的头发长长短短,还有好多卷,搞的她像个商场里卖的洋娃娃一样,误打误撞,居然漂亮得不得了。
可她觉得不够,把头发梳了又梳,又翻出一包不知放了多久的润肤油,给自己擦了点,也给顾法典擦了些,这才说:“我们都抹了香香油,爸爸肯定会喜欢。”
俩娃下了楼,顾法典特意瞅着保安打盹的功夫,带着半夏溜了出去。
去政大有三站路,可以坐公交,也可以打的,的士顾法典从来没坐过,就算了,公交他嫌跑得太慢,而他有一辆捷安特的变速自行车,是去年他过生日时,林珺托赵霞送他的生日礼物。
这还是顾法典头一回骑。
把妹妹放在座位上,他座在后屁股上,脚一蹬,转眼的功夫经到政大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顾法典清楚他爸的作息,直奔办公楼。
虽说是很熟悉的地方,可他已有四年年没来过了。
上二楼,他还认识很多这儿的教授,可他们已经不认识他了。
顾谨是法学系的副主任,办公室应该在右侧第三间。
两年未见,想爸爸,可一想到因为自己,爸爸没了女儿,没了妻子,还经常被爷爷奶奶指责,里外不是人,他心里又惭愧又难过,不敢见他。
牵着半夏的手,他脑子里乱乱的。
忽而,半夏止步,轻轻唤了一声:“爸爸!”
她在主任办公室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里面,轻轻的,又唤了一声:“爸爸!”
顾法典回头,办公室里有俩人,一个是他爸,还有一个公安。
他明白了,他爸已经是系主任了。
两年未见,爸爸还是原来的眼镜,原来的衣着,顾法典当然认识。
可半夏从来没见过他爸,她怎么就认得他?
她没了原来的胆怯,松开了他的手,望着爸爸时,笑的就像原来那个妹妹一样可爱,灿烂,就好像她早就知道那是她的亲爸爸一样。
小女孩毫不犹豫,迈开脚步,已经进门了。
大男孩却止步在门外,突然转身,他脑袋扣到了墙上。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那么想,但顾法典在这一刻还是觉得,当他把妹妹送到爸爸手里以后,他仍将回到,五年前没人疼没人爱的日子。
不过没关系。
只要半夏是他的亲妹妹,他可以接受爸爸妈妈永远围着她转。
他可以还像原来一样站得远远的,不吭,不哼,即使受伤了,生病了,也只默默的扛着,做一个躲在远处,安安静静受护妹妹的,空气一样的哥哥。
但这时妹妹又退了出来:“哥哥,快进来呀,我帮咱们找到爸爸了。”
她顶着一头可爱的小卷卷,荷叶边的小裙裙像把小伞,笑着在向他招手。
男孩努力憋着眼泪:要命了,这个妹妹真的好可爱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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