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晃了晃杯中酒,继续道,“衡山这一夜之后,桂清阁避无可避地走向分裂,太多的细节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大约是高层对这怪物的认识发生了分歧——他们中有人觉得,那来自地底盛开的虫草花并非诅咒,而是武器与力量——那个东西只要运用得当就是一只灭国之军!”
“你们把那种疯狂嗜血的东西当做武器?不怕他们反过来吃掉你们自己么?”
苏沐雨闭上眼,想起那噩梦一样的夜晚。
尸变是忽然之间发生的,他们甚至不知那如潮一样的行尸是从哪里出现。
衡山有限的巡夜弟子转瞬间便被吞没,他们被分食时发出的濒死惨叫是衡山剑派收到的唯一警训。
多年的杀手经历,让苏沐雨从来睡得很轻。
片刻之后她便持剑守在了问剑阁前,问剑阁中是端坐抚琴的衡山掌门——李轻舟。
“都这时候了,还要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架子么?”
她记得当年的自己少见地失态,朝着那个男人大吼。那时候行尸如潮涌,而阻隔他们的不过只是问剑阁外一道单薄的院墙。
“不然还能如何?既造业因、必有业果……沐雨,我们注定走不出这个修罗场了。”李轻舟苦笑,试着撩拨了一下琴弦。
许多年后,即使那个男人的脸庞已经模糊,她也依然记得那男人琴音中的绝望——当时她只道是那位衡山掌门在尸潮面前绝望——可如今来看,他的绝望也许并非来自于那些地底钻出来的恶鬼!
他早就知道这一切,甚至是亲手酿成了这一切!
……
“吃掉?”沈迟轻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苦笑还是在讽刺,“黄巢之乱距今二百四十余年,无数野心家妄想着参破这地底妖魔的秘密——我们若是在这里退了,便是将这灭国之军、末世之力拱手让给别人……就好像你被扔到了角斗场上、场内的荆棘丛中有一柄剑,苏姑娘,你会因为惧怕荆棘的刺痛,而不去抢那柄剑么?”
这一次,苏沐雨盯着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回答:“我会先确认那荆棘有没有毒……”
“苏姑娘果然还是谨慎的……”沈迟讪讪地笑了一下,也不想和这两个杀手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纠缠。“可面对这样的力量时,并非所有人都会如姑娘一般思虑完全——尤其是男人们,你知道男人们的野心如同躁动的薪柴,一点点的星火就能点燃他们全部的野心!
而十六年前衡山带回来的那些能够被人工豢养的虫草花种子,便是星火!”
“星火?”终于,一直沉默着的李墨染开口,她的声音冷漠而沉静,像是北地的落雪。
“不错——就是星火!朝中的激进派,从中看到了击灭辽金的野心!而桂清阁中亦有人看到了结束这场漫长战争的希望!”
沈迟说到这里,站了起来,声音也不免带上了些许激昂的意思:“桂清阁说到底,还是秘术家族的传承,他们以身为盾,除魔卫道二百四十年,一代代的前仆后继、舍身赴死,就算不断吸纳新的血液进来,可总有人会疲惫、会绝望、会想要逃出这场宿命!而十六年前,因为那一株种子,终于看到了结束一切的希望!你们说,如果是你,难道不会拼死一搏,想要抓住那柄荆棘丛中的利剑!”
可李墨染丝毫没有受到他情绪的感染,这位衡山剑派最后的遗孤几乎是用漠然的声音指出他逻辑中的漏洞:“十六年了——这样的灾祸还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结束漫长战争的希望?”
“李姑娘……”年轻书生不得不苦笑着面对这个问题,“我们只是桂清阁的阴影,瑟缩在那位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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