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透着冷白的幽光,浅薄如水雾般的云层好似凌江边上早冬的寒露,遥遥望一会儿心意便被浸的湿漉漉,连带鲜衣怒马的少年心事皆一笔笔被润开。
“如果你真想用个女人去报复秦啸川,更早些时候你便有机会动手,何苦拖到今日。”
吴世权神情恹恹地看了曹正坤一眼,涣散的视线中勾勒出记忆中的少年模样,他不禁笑起来:“曹正坤,你比我还要可怜。谁想,往日里风光无限的总理府公子······如今,不过一条跪在楚家四少身边的狗·····何必在我面前装菩萨,悲天悯人。”屋子里有些发霉的潮味裹挟着铁锈血腥,吴世权的手虽暂时止住了血却已逐渐失了知觉。
“我父亲瞧不上我,我知道······你们自始自终也瞧不上我。”吴世权声气渐弱,“我从没期望过秦啸川能真把我当兄弟,只有你······是我看走了眼。”他嘴角浮起一丝自嘲,顾茜跟了秦啸川那日,他约他出去喝酒······个中缘由不言而喻,相顾无言,却胜万语,他便自此没有疑心过他。
曹正坤立于窗下,远村阡陌间夜色浓郁,爬至他的眉梢。他有些不忍,却不得不打断他:“世权,我根本没想过要你的命,你也别把自己逼到绝路。只要你肯说出军火的具体位置,我保你的命。”曹正坤话音透着些许紧张,屋外有潘克勤站守,不定吴世权所言一字不落的传入四少耳朵里去。
光一个贺启山,就够他对付的了。
吴世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狞笑道:“我说了,我也活不成,我知道。”他半眯眼侧头瞧那人影,只见窗下剪影中绷紧的下颌,他犹疑间想起件旧事,笑意越发猖狂,好似窥中了他见不得人的一桩心事。
“呵,你倒也是个情种······只是不知,咱们曹公子对别的女人那点儿可怜的赎罪感——老霞飞路口那家风筝店的任家七小姐,地下可知?”他轻蔑地笑起来,这次果真戳到曹正坤的痛点,他脸色陡然急转,上前一脚踩中了吴世权的腕骨。
“你不该知道此事······”他面上神色有些凝滞。
“我是不该知道此事,不过恰巧撞见北平政府的秘书长将人请上了专列。”吴世权像是寻得一把利剑,惨痛间自顾不暇的也要伤人。“你,你倒是仔细想想,还有何事,竟请得动昔日那位曹总理身边的秘书长暗访天津······”他抽气间刻意放大音量,曹正坤附身逼近的瞬间,吴世权顾不得手上的伤一把拽住他的外套,两腮颤抖:“兄弟一场,不如你给个痛快?”他的唇瓣在冷白的月光下发着虚浮的紫色,眉目间仍是轻佻的笑意。
砰——
房檐上休憩的鸟雀被幽暗里这一声枪响惊得纷纷振翅逃离,曹正坤跌靠在窗台边发怵间双目失了焦点,整个人仿若一台被下了针的留声机,凝滞的空气中只剩下血液缓慢自窗格上滴落。
滴答滴答······
曹正坤捂着被子弹擦伤的手臂,仰头靠在墙上。
滴答······
他每次去找她的时候,总能撞见她在扎风筝。
她手上的活儿没做完之前绝不会抬眼,他盯着风筝面上的米浆,糊得很干净。似乎长着那样一双未染欲望的眼睛,无论一无所有从头再来做什么生计,都会干净利落一样。她笑起来很甜,像少年时回国那个夏天在老码头上急饮的一碗糖水,甘洌如清泉般痛快,可再饮第二碗时那甜已带了涩意······他竟也留不住那样的痛快。
她是唯一见过他真心的姑娘,可她却不要。他给她什么,不论好的坏的,她只是照单全收。他善后的那些落马官员的家眷里,头一回遇着这么一个好脾气却并不好拿捏的富家小姐。
他们分开那日,她送了一只风筝给他,他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不能点破。
她撑着伞要走,他的千言万语皆堵在心口,末了,只是望着窗外的大雨温声笑道:“你既送我风筝,可我又不会放,你这不是为难我。”他有些卑劣地旁敲侧击,她忧心的事无非只有监狱里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当下紧张得皱了皱眉,鼻尖上挂着窗檐飞溅的雨珠,一双大大的杏眼下还看得见熬夜后酸胀泛红的眼眶。
她凝着他军装校服上的名牌却不敢看他,只是淡淡转开话题:“下雨了。我姨母说,这雨要连着下三天,我们家的风筝糊不完的话,做好的米浆该发霉了。”
“你姨母说的不准。”他抢断她将要出口的话,仍浅笑着,“你信不信,你陪我去把风筝放起来,雨就停了。”
她蓦地瞪大眼睛,摇了摇头要退出门去,他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她身后,她踌躇半晌终于回头:“好,我陪你去。”
他开车去了机场边的空地。
军校侦查科设有专门的天气探测课程,城中各个角落,尤其是军民机场,早已布有多个观测网点。利用职务便利拿了军校上半月绘制的片区天气形势图,再参照科学原理分析预测这几日的天气,于他而言都不算难。
雨势渐小,风筝终于摇摇晃晃地被放了起来,他是个事无巨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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