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一节体育课, 大家或多或少都出了汗，聚集在一起味道十分微妙。篮球场附近有公共浴室，大澡堂子模式, 男生大多数不在意彼此之间坦诚相见，很多人一解散就冲过去洗澡。
看到澡堂门口人头攒动的情况，虞衷步伐微滞。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随之而来是祁月尘低沉轻缓的声音，“回去洗？”
虞衷想都没想立马同意，“好呀。”
他停下来等祁月尘过来。
下课这会儿人多，气氛也嘈杂，不远处又走过来几个人，为首的男生看到他们时“哟”了一声, 脚步微顿：“巧了, 你也来打球。”
听到自己被点名, 虞衷一愣，仔细打量男生的脸, 在确认两人不熟后迟疑着开口，“同学你是……”
阮泽右肩挂着球拍, 正要和祁月尘说话，一听到虞衷居然不认识自己, 目光顿时带了点谴责，“你没和他介绍过我？”
祁月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目光似乎回答了一切：有这个必要？
阮泽嘴角一抽，但很快恢复自然, 笑容满面地和虞衷自我介绍, “我和祁月尘算是发小, 经管学院的, 叫我阮泽就好了。你不是有个捡球的兼职么，我也在校队，上次还和你打过招呼，忘了？”
虞衷努力回忆一番，恍然大悟地点头，“是你呀，我记得了。”
阮泽满意点头，走到祁月尘身边继续和他说话。
“你这学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宋昨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阮泽把肩上的球拍摘下来挑在手里玩，“他好像有事要找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祁月尘解锁手机看了眼，“静音没听到……我直接打给他。”
他在手机上拨出一个号，转身走到人稍微少点的地方去打电话。
其他几个男生也有事先走，原地就剩虞衷和阮泽两个人。
站在原地发了会呆，虞衷突然意识到阮泽在看自己，也回视过去，“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阮泽笑眯眯地，“就是看看。”
头一回见祁月尘对其他人这么上心，都不怎么出来玩了，这让阮泽非常好奇对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仔细看，确实长得挺招人，性格好像也还行，不得不说祁月尘眼光不错。
虞衷“哦”了一声，想不出要接什么话，于是继续发呆，“那你看。”
这人有点意思。阮泽挑了挑眉，想起什么，问，“你的姓是哪个字？”
虞衷在手心比划了一下，“高枕无虞的那个虞，”看到阮泽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又补充，“霸王别姬里虞姬的姓氏。”
“原来是这个字，”阮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还以为是河里游的那个鱼。”
虞衷摇头，“不是的。”
阮泽又问，“你觉得尘哥人怎么样？”
虞衷想了想，诚恳回答，“他人挺好的。”
“能说详细点吗？”
“嗯……就是挺温柔的，有耐心，乐于帮助他人，虽然看起来比较冷漠，”注意到阮泽古怪的表情，虞衷停下总结，有些迷惑，“我说的不对吗？”
阮泽努力控制面部肌肉，不让自己笑出来，“没有没有，你说的很好，就是和我印象中的他有一点点不同，”岂止是差一点点，简直称得上大相庭径，要知道祁月尘向来懒得管他人闲事，和温柔耐心这种词就更不搭边，“他待你和待别人，呃，我是说他对待朋友和对待陌生人，态度可能不太一样。”险些说穿帮，还好他反应及时。
虽然上次祁月尘没回他，但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明显能看出两人存在暧昧，但还没到那层关系，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由他这个外人来点破。阮泽说完吹了声口哨，觉得自己这个吃瓜群众当得很称职。
虞衷完全不知道他的所想，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祁月尘挂断电话走过来，扫了两人一眼，“在说什么？”
“在说你帅，”阮泽略不正经地回应，“是吧，小虞。”
突然被挤了下手肘，虞衷忙抬起头应了声，“嗯。”
“哦？”祁月尘眉梢轻挑，看着虞衷，“有多帅？”
迎着他的目光，虞衷不自觉又想起对方刚才那个类似于间接接吻的举动，面颊处温度又上来了，错开视线小声说，“很帅。”
淦，这氛围。阮泽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重重清了下嗓子，说，“那个，我们先别站这里挡道了，边走边说？”
祁月尘淡淡看了眼阮泽，拍了拍虞衷肩膀，示意他走。
“我临时有点事，你先回。别忘记吃午饭。”
虞衷轻应了声，转身离去。
看着男生越走越远的身影，祁月尘收回视线，突然发话，“我好像记得，你是双性恋？”
阮泽还在看戏，闻言立刻收心，谨慎回答，“不，我现在只喜欢女生。”
祁月尘像在思索，“美院那个女生昨天在问我你前女友的事。”
阮泽跟上他的脚步，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我真不喜欢男的，之前那不都是随便玩么，手都没牵过。”
祁月尘笑了下，撇开话题，“老宋这几个月有事要离开a市，让我帮他看住网咖。”
“他那网咖不是有人在看么？”
“可能是不太放心，叫我们几个有空轮流帮他盯一下。”
阮泽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就过去？”
祁月尘抓起球服下摆闻了下，表情略带嫌弃，“去拿钥匙，顺带洗澡。”
阮泽轻啧一声，“你这洁癖……那我外卖直接选送到那边。”
-
虞衷先去食堂点了份炒饭，半小时后从食堂出来身上已沾满油烟味，原本准备回寝室赶快洗澡，没想到半路又收到辅导员消息，要他过去帮忙。
一系列折腾下来，虞衷再次回到寝室，已是下午两点。
回来路上还爬了一次山，新汗覆盖旧汗，浑身可谓是百味交集，一进门虞衷就直奔浴室。
酣畅淋漓冲完澡，虞衷感觉自己整个人连带灵魂都轻盈了许多，他快乐地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伸手去拿挂在一旁的衣服——
然后发现他没带干净衣物进来。
之前他穿的衣服已经丢进了洗衣桶，随洗衣液泡沫在桶内打转，安全锁已开启，想取都取不出来。
内裤也刚被他手搓了一遍洗掉，还在滴水。
他面露踌躇，尝试着喊人，“阿浩，尘哥？”
门外依旧静悄悄。
看来都还没回来。虞衷叹了口气，擦干净浴室，取下浴巾围住身体，推开门出来换衣服。
因为后背上的刺青，虞衷换衣服总会下意识躲着别人，不太想让人看到后胡乱议论。
在一起住久了，他也知道室友人都很好，不会乱说话，但虞衷还是习惯一觉醒来就穿好衣服，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换衣。
像这样裸着上半身，随意在房间内随意走动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在他身上。虞衷准备赶快回到自己的床位，速战速决。
在经过祁月尘房间的时候他习惯性地看了眼。
祁月尘在男生中算是比较讲卫生的那种，房间非常整洁，摆放着的书都像是用直尺比划过一样齐整，桌面上也看不到胡乱纠结的数据线，充电器都归类在收纳盒里。床铺也很平整，看不出一丝褶皱。
陈之浩对此非常佩服，曾私下给虞衷说，寝室蝉联了两学期的卫生文明头衔，大概都是因为尘哥太过干净，带动了全寝氛围。
虞衷收回目光继续朝自己的床位方向走。
没走几步又停下。
他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为什么祁月尘床边放着的那件衣服，特别像自己丢失的睡衣？
虞衷后退几步，折返回来，迟疑了一下，走进祁月尘房间。
祁月尘没有把被子叠成豆腐块，而是平铺着的，前后左右都很对称。而那件衣服，大半截都压在被子底下，只有一段袖子软踏踏地搭在外面，在整洁的环境中显得非常突兀。
袖子上还印着密密麻麻的小熊脑袋。
虞衷站在床边，缓缓伸手。
被子动了一下，睡衣被拽出来。
就像从尘封的铁盒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抽出一段秘密。
衣领被剪掉了商标，袖口带了点磨损，第三颗扣子掉过，还没来得及缝上。
是他那件穿了好几年的睡衣，也是祁月尘口被风吹跑、脏得捡不回来的那件。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污点，举到鼻端，还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是他自己常用的那款。
所以祁月尘……为什么要拿走这件衣服？
虞衷心中不解，看着手里的睡衣，陷入短暂沉默。
玄关处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还在打电话，仔细听好像是祁月尘的声音。
虞衷眼睫一颤，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自己只围了条浴巾的身体，又看向手里的睡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慌不择路地躲进一旁紧闭的衣柜。
“好的老师，稍等一下，我把文件转换为pdf格式后发您邮箱。”祁月尘的声音愈发清晰。
他进来了。
衣柜是开合式的，光线透过缝隙投进来，衣柜内就像白天拉了窗帘的房间，昏黄一片。祁月尘的衣服一半挂着，一半叠起，平整的像是都被熨烫过，虞衷都不好意思弄乱。他选了一块狭小的空隙，挤在几片床单之间。到处都是祁月尘身上的那种好闻味道，裹挟着他，无影无形地侵袭。
虞衷感觉自己就像混在雪天里的一滴水珠，稍不留神就会在铺天盖地的清寒中凝为六角冰凌。
他把下巴慢慢搁到膝盖上，紧张地听外面的动静。
先是脚步声。祁月尘要给老师发邮件，大概是走到书桌旁边了吧？果然很快传来椅子拖曳的声音。他在开电脑吗？为什么一直不敲键盘呢？
外面太安静，虞衷都不敢呼吸了。
他低下头，把自己又缩了缩，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然后好奇地透过柜门口的缝隙往外看。
这一看他心差点跳出来。
原本以为坐在书桌旁打字的祁月尘并不在他想象的那个位置，而是站在床边低头看什么。
虽然祁月尘背对着他，但虞衷知道他的目光所至。因为那里的被子被他在取睡衣的时候掀开了。
祁月尘突然抬头，虞衷吓了一跳，往后一靠。
“咚”。
他的后背挨到衣柜，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祁月尘朝衣柜淡淡瞥了眼，过去开门。
虞衷心脏狂跳不止——他刚隔着缝隙，和祁月尘对视了。
他发现了吗？下给虞衷说，寝室蝉联了两学期的卫生文明头衔，大概都是因为尘哥太过干净，带动了全寝氛围。
虞衷收回目光继续朝自己的床位方向走。
没走几步又停下。
他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为什么祁月尘床边放着的那件衣服，特别像自己丢失的睡衣？
虞衷后退几步，折返回来，迟疑了一下，走进祁月尘房间。
祁月尘没有把被子叠成豆腐块，而是平铺着的，前后左右都很对称。而那件衣服，大半截都压在被子底下，只有一段袖子软踏踏地搭在外面，在整洁的环境中显得非常突兀。
袖子上还印着密密麻麻的小熊脑袋。
虞衷站在床边，缓缓伸手。
被子动了一下，睡衣被拽出来。
就像从尘封的铁盒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抽出一段秘密。
衣领被剪掉了商标，袖口带了点磨损，第三颗扣子掉过，还没来得及缝上。
是他那件穿了好几年的睡衣，也是祁月尘口被风吹跑、脏得捡不回来的那件。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污点，举到鼻端，还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是他自己常用的那款。
所以祁月尘……为什么要拿走这件衣服？
虞衷心中不解，看着手里的睡衣，陷入短暂沉默。
玄关处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人进来了，还在打电话，仔细听好像是祁月尘的声音。
虞衷眼睫一颤，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自己只围了条浴巾的身体，又看向手里的睡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慌不择路地躲进一旁紧闭的衣柜。
“好的老师，稍等一下，我把文件转换为pdf格式后发您邮箱。”祁月尘的声音愈发清晰。
他进来了。
衣柜是开合式的，光线透过缝隙投进来，衣柜内就像白天拉了窗帘的房间，昏黄一片。祁月尘的衣服一半挂着，一半叠起，平整的像是都被熨烫过，虞衷都不好意思弄乱。他选了一块狭小的空隙，挤在几片床单之间。到处都是祁月尘身上的那种好闻味道，裹挟着他，无影无形地侵袭。
虞衷感觉自己就像混在雪天里的一滴水珠，稍不留神就会在铺天盖地的清寒中凝为六角冰凌。
他把下巴慢慢搁到膝盖上，紧张地听外面的动静。
先是脚步声。祁月尘要给老师发邮件，大概是走到书桌旁边了吧？果然很快传来椅子拖曳的声音。他在开电脑吗？为什么一直不敲键盘呢？
外面太安静，虞衷都不敢呼吸了。
他低下头，把自己又缩了缩，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然后好奇地透过柜门口的缝隙往外看。
这一看他心差点跳出来。
原本以为坐在书桌旁打字的祁月尘并不在他想象的那个位置，而是站在床边低头看什么。
虽然祁月尘背对着他，但虞衷知道他的目光所至。因为那里的被子被他在取睡衣的时候掀开了。
祁月尘突然抬头，虞衷吓了一跳，往后一靠。
“咚”。
他的后背挨到衣柜，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祁月尘朝衣柜淡淡瞥了眼，过去开门。
虞衷心脏狂跳不止——他刚隔着缝隙，和祁月尘对视了。
他发现了吗？下给虞衷说，寝室蝉联了两学期的卫生文明头衔，大概都是因为尘哥太过干净，带动了全寝氛围。
虞衷收回目光继续朝自己的床位方向走。
没走几步又停下。
他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为什么祁月尘床边放着的那件衣服，特别像自己丢失的睡衣？
虞衷后退几步，折返回来，迟疑了一下，走进祁月尘房间。
祁月尘没有把被子叠成豆腐块，而是平铺着的，前后左右都很对称。而那件衣服，大半截都压在被子底下，只有一段袖子软踏踏地搭在外面，在整洁的环境中显得非常突兀。
袖子上还印着密密麻麻的小熊脑袋。
虞衷站在床边，缓缓伸手。
被子动了一下，睡衣被拽出来。
就像从尘封的铁盒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抽出一段秘密。
衣领被剪掉了商标，袖口带了点磨损，第三颗扣子掉过，还没来得及缝上。
是他那件穿了好几年的睡衣，也是祁月尘口被风吹跑、脏得捡不回来的那件。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污点，举到鼻端，还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是他自己常用的那款。
所以祁月尘……为什么要拿走这件衣服？
虞衷心中不解，看着手里的睡衣，陷入短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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