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岸边,那小船早就顺水漂远了。
元难悲从中来,双掌齐出,击飞了陆云生和江清心。
他正要下杀手,却见万俟钺闻声而至,不敢硬拼,与元英二人一道飞快离去。
不多时,实沈与太息毒主也各自溜走。
万俟钺本在寻找北天权踪迹,听闻此地异动赶来,却不料救了三人的性命。
他放出信号烟花,很快,陆云生三人与应红神就被抬去疗伤。
苏瑶毯与南阡艾顾不得自己正运着“青光洗烟尘”与“烟雨润青荷”解除巫神煞生体之毒。
幸而如苏瑶瑟所料,当这二者相汇,医药二道合一,果真生出了神奇的力量,可以化解百里噬生毒。
忙完这一切,二人又将两只离原寒仙分别放入伤重昏迷的应红袖与南荣眠体内,算是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然而,直到忙完这一切,大家才猛然发现空山还没有回来,而原本应该此时赶回的林晚与极天鸿也迟迟没有现身。
受伤较轻的人立刻前去搜寻。
程冥阳、应千千与晋楚律兄妹去寻空山,穷奇、朱厌与江逝去找林晚二人,而皇甫棋妙则去寻那个下落不明的无辜婴儿。
万俟钺看着众人忙碌,正欲帮忙,眼皮却忽然跳了起来。他心中一凛,正闻苏瑶瑟道:“万俟堂主,听叶公子说你会疗伤,能否过来看一下他颈上的伤口伤及气管,恐怕于发声有损…”
万俟钺心中猛而闪过一丝清明。他心跳一漏,急促道:“北天权出现了吗”
“啊”伤员们全被他一句话问得摸不着头脑,想了想,纷纷道,“没有啊……”
一道复杂的目光忽然浮现在万俟钺脑海中,那是他在青岚馆与北天权一时兴起交手之时,他们没有互相揭穿对方的致命弱点,那个因对方而产生的致命弱点……
那时,他说的话,北天权并未赞同,而是用这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若北天权赞同他的观点,无论是什么观点都会明确表达,这是万俟钺非常清楚的。
可北天权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他,这也是万俟钺明白的。
那……他想干什么
他忽然又想起一句话。
元宵相会时,北天权对他说过的话:“你应该不会想让南荣梦的死发生在你别的下属身上吧”
万俟钺猛然惊悟。
冷静如他,身上的冷汗竟也涔涔而下。
见到他的神情,苏瑶瑟察觉不对,惊道:“万俟堂主,是有……”
房门猛然被撞开,打断了她说的话——尔殊冶浑身浴血,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怀中抱着的,正是面如金纸的空山。
万俟钺抢在所有人前扶住了他,只闻尔殊冶喘息道:“是北天权……”
他剧烈咳嗽了数声,又道,“初月在附近的六寒天分部,去……”
他溢出一口鲜血,倒地不省人事。
苏瑶瑟见到尔殊冶,这才想起元难那玉瓶中“寐风”一事。
自己显然没有中毒,那这假寐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元难怎么会有尔殊冶的东西
她按下心中乱麻,和南阡艾一道抢救尔殊冶。
南阡艾把了把空山的脉象,面如死灰道:“只怕除了离原寒仙,救不了……可离原寒仙…”
“所以,你是等到今日才下手吗”万俟钺抚了抚空山的额头,竟不知该说什么,该想什么。
等到离原寒仙用于他人,这才对空山下手,又打伤了尔殊冶,让他回来报信,顺便斩断了元难的情报来源。
万俟钺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那么信任北天权,他相信他的说法,相信他与自己不成文的约定,相信他的想法会和自己一样。
也是,北天权也一直那么相信他。可这次……
万俟越长叹一声。
他抱起空山,苦笑一声:“无妨,我可以救空山。只是……以后,恐怕帮不了诸位了。”
“难道你要……”苏瑶瑟想起了传闻中那些以命换命的禁术,面色煞白。
“各位不必担忧。我去与初月会合,太一天宫事成之后,再与各位喝庆功酒。”
万俟钺强颜欢笑,停了片刻。又道,“小冶当初在墓府为救阿婉,答应元难成为间谍。不过,他也一直在帮我们……还请各位,不要太过难为他。”
言毕,他抱着空山快步离去。
黑暗中,一双眼睛正看着他。
万俟钺知道那双眼睛在那里,也知道,他是在劫难逃了。
北天权说过,他最喜欢抢他的。
到头来,竟是自己将这一身绝世武功亲手毁去。
然后,手无缚鸡之力地等着那人来抢他想要的东西。
他竟有些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了。
后悔
解脱
愤恨
都不是。
看来,他是真的老了吧,老到什么都不明白了。
“我会去原先落脚的地方救治空山。日出之后,你们去接他,让初月好好照顾……不用管我。”
明处的侍卫听到了,暗处的那个人也听到了吧。
夜正深时,万俟钺回到住处,盘坐在空山身侧,双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能感到一股温热的流体游走在四肢百骸间,像是在同他做最后的告别。
从百会,到膻中,再到涌泉,最后缓缓流出他的体外。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个时辰,而后,万俟钺周身忽而爆发出一阵强大的冲击,“轰”的一声灯烛一齐熄灭。
玄祭堂主万俟钺,以一人之力固守太一天宫之谜,制衡江湖各方势力十余年,未尝有过败绩。
期间的无数区险,无数操劳,四千多个日夜呕心沥血铸就的无可比拟的绝世之功,都随着他那一句淡然的“职责所在”而隐藏在平静的水面下。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这方平静付出了多少,没有人知道他独力相抗为江湖在今日决战前争得了十余年的宝贵岁月。
没有人知道如今的武林栋梁、安息战神是他精心筹划保护下倾尽心血培养出的接班人。
他空守着无端崖,将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唾手可得的权柄和不容于天下的隐秘感情一同封进了无端崖清冷的月色里。
直至今日,一并作烟云散。
自此,世人只知万俟堂主两袖清风克己奉公,无人再识万俟公子摘月为冠弹剑作歌,连他自己,也忘了那个裘马轻狂的少年曾是他的本真。
只有那个人……还记得这一切。
没过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灯烛再次被点亮,照亮了面色红润的空山和面如金纸的万俟钺。
北天权缓步走到床边,俯下身来,握住万俟钺的脉门。
万俟钺叹了一声,苦笑道:“如你所愿。”
“你怎么样”北天权怔怔的望着他,紧紧握住那冰凉的腕子。
真奇怪,那人的心明明热的发烫,可一具躯体从里到外依旧是冷冰冰的,那么不近人情。
“死不了。不过,现在一个三岁孩童都能杀我。”
万俟钺提着一口气,勉强勾起一个笑容:“所以……不动手吗”
“你!”北天权愠怒,握住他的五指一紧,“你明知我不会……”
忽而,清脆的喀喇声打断了他的话。
万俟钺皱了皱眉,右臂微微动了动:“拜托,手腕断了。” https://www.3zm.la/files/article/html/56924/56924593/8900252.html www.3zm.la。三掌门手机版阅读网址:m.3zm.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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