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领着人疾步离开,走得极是干脆,这种时候绝对不能犹豫,否则是要出大问题的。
待苏幕离开之后,李珏便进了主院。
院中花廊里,立一长者,着一袭长褂,半挽着袖口,神情惬意的修花剪草。
可不就是国公府的主人,惠国公——柳长山。
柳长山年过六旬,依旧健硕爽朗,见着李珏进来,便冲他笑了笑道,“那块硬骨头,你还是没能啃下来!”
“外公,我……”李珏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确,没能搞定苏幕。
“苏幕是栾胜一手提拔的东厂二把手,岂会这般容易屈服?”柳长山叹口气,“你呀,知道自己草率了吧?”
李珏点点头,“原以为此处不会有旁人瞧见,苏幕会放松警惕,谁知道这阉狗居然这般谨慎,时时刻刻防备着所有人。”
“刀尖舔血的人,防备自然极重。”柳长山将手中的剪子放在,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手。
底下人奉上帕子,恭敬的与其拭手。
“我早就提醒过你,对付苏幕不能用这些寻常手段,得找她的软肋。”柳长山不是武将,是文臣,文臣有文臣的好处,那就是……好谋划。 李珏点点头,“我知道,可是这苏幕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素来心狠手辣,要找她的软肋,简直难比登天。”
金银珠宝,不慕。
功名利禄,不屑。
这样一个人,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她服软?
简直是,实打实的贱骨头!
“不过,苏幕最近收了一个女子。”李珏又道。
柳长山一怔,“女子?”
太监与宫女,若是真的看对眼了,做个对食倒是不足为奇,但是这苏幕看上去就是个薄情之人,怎么可能对一介女子……
“什么样的女子?”柳长山问,“貌美如花?倾国倾城?”
李珏摇头,“不尽然,虽说长得还算清秀可人,但是还不至倾国倾城的地步。再者,苏幕在宫内外办差,后宫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可能看上这样一个乡野女子?”
“乡野女子?”柳长山进了亭子,缓缓坐下,“来,坐下来详说。”
李珏点头,“这女子是苏幕半路救回来的,是个乡野大夫之女,名唤舒云,我特意让庆安去查了,其父舒怀远,因为救了一个江湖人,而导致全家上下被追杀,悉数死于非命。”
“江湖仇杀?”柳长山皱了皱眉。
底下人奉茶。
亭子里,茶香缭绕。
“庆安查清楚了,是江湖中人做下的,据说是武林盟,但是没有具体的证据,朝廷也奈何不得这帮人。”李珏解释。
江湖人最是难搞,只要不危及朝堂安稳,朝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全家都死了,独独留下她一个,被苏幕所救?”柳长山浅呷一口杯中清茶,“苏幕……可不像是这么慈悲心肠之人。”
李珏的怀疑也在此,“所以我才让人去调查了这个叫舒云的女子。”
“你说,她父亲叫什么?”柳长山忽然问。
李珏道,“舒怀远。”
“舒……怀远?”柳长山徐徐皱眉,“我好似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李珏愣怔,狐疑的望着自家的外祖父,“您说,听过这个名字?那您,认识这个舒怀远?”
“那倒没有。”柳长山摇头,“好像是在殷都的时候,听过这个名字,年岁大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李珏眯起危险的眸子,“殷都,舒怀远?”
“是在殷都,到底是谁提过那么一嘴呢?”柳长山揉了揉眉心,“真是该死,这脑子是愈发不中用了。”
李珏回过神,“外公莫要自责,既然是曾经出现在殷都,我回到殷都之后再细查不迟!苏幕留下这女子,肯定是有别的用处,绝对不是贪图美色,只要沿着这条线好好查下去,就一定能查出端倪,抓住苏幕的弱点。”
若他掌控了东厂,还怕这储君之位,会落在别人手里?
苏幕这柄利刃,他要定了!
及至李珏走远,柳长山还坐在原位,呢喃着那三个字,“舒怀远?”
到底在哪听到过,怎么就,这么耳熟?
…………
离开了国公府,苏幕便回了院子。
所有蕃子已经准备妥当,原地待命,只等她回来。
“都准备好了吗?”苏幕问。
众人行礼,称,“是!”
“出发!”苏幕上了马车。
离开禹城,就意味着后面那帮人很快就会追上来,再无忌惮。
坐在车内,苏幕侧过脸,瞧了一眼自己的左肩,掌心贴在左肩上,除了麻木还是麻木,再无其他知觉,或许这是最好的法子。
但若是真的交手,只能保证伤口不疼,不影响交手,至于二次开裂……
苏幕靠在车壁上,默默的想着:申涛上次,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忽然倒地,是死了?还是晕了?
死了,最好!
沈东湛和周南率先出城,早早的在城外等着,苏幕尚在睿王的监视中,他沈东湛可不是,无物一身轻,谁能看得住他?
“出来了!”周南忙道。
沈东湛翻身上马,目光直直的落在马车上。
马车平缓的前行,四周并无异样,但沈东湛不敢大意,一直到马车走出去甚远,才和周南远远的跟上。
跟了一段路,确定后面的尾巴没有继续跟着,沈东湛和周南这才策马上前。
“一帮废物,也敢跟着!”年修啐了一口,继而上前,“爷,都走了!”
苏幕单手抵着太阳穴,正阖眼小憩,听得动静,也只是扯了一下唇角,并未睁开眼,“不用管他们。”
“是!”年修颔首。
然则下一刻,一道身影却快速窜入。
年修倒是想喊,奈何……
“喊什么?又不是外人。”周南瞧着年修张开的嘴,率先开了口。
闻言,年修愤然,“不知礼数。”
“出门在外,那么见外作甚?大家现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见过会懂礼数的蚂蚱吗?”周南振振有词。
年修轻呵,“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也总比梁都没有,强得多。”周南嗤鼻。
年修狠狠剜了他一眼,“早晚有一天,让你入东厂!”
“谢谢嘞您!”周南瞧了一眼马车,“除了里面那个,你还真没资格动我!”
那一刻,年修真想提着剑就把他踹下马背,让他溺死在臭水沟里,做鬼都臭气熏天。
车内。
苏幕眉心微蹙,仍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沈东湛倒是真的不客气,将手中剑横在了小方桌上,坐了下来,“你倒是沉得住气,进了一趟国公府,什么都没拿出来?”
“早知道,讨几个美人,一路上能好生伺候着沈指挥使,免得你这般无趣、讨人嫌。”苏幕闭着眼,翻身背对着他。
沈东湛瞧着她的背影,微微凝眉,“苏千户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苏幕唇线紧抿。
“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就不能装点别的大事?”沈东湛一本正经的训斥。
苏幕睁开眼,满脸嫌弃的睨着他,“沈指挥使心里除了大事,就没点男,盗,女,娼的正经事?”
“胡言乱语什么?”齐侯府乃是功勋世家,沈家家训严明,行正道,修正果,从不做那些个腌臜事。
沈东湛算是唯一一个,稍稍“离经叛道”之人,不顾父母之命,跑到了殷都入仕,连带着世子身份也不想要了。
可苏幕知道,这人骨子里还装着自以为傲的狗屁君子之道。
没吃过一无所有的苦,没试过撕心裂肺的哭,哪里会明白她无可奈何的恣意,“沈指挥使,该不会真的没去过花楼吧?”
“苏千户去过?”沈东湛反唇相讥。
苏幕慢条斯理的捋着袖口,“不敢让沈指挥使失望,没去过花楼,不代表没去过教坊司。当然,宫里的梨园也是不错的选择,里面的美人亦是精挑细选。”
“哼!”沈东湛不以为意。
苏幕又道,“当然,这些个庸脂俗粉,肯定比不得沈指挥使的如花美眷。”
提到这,沈东湛没有再开口,不承认也不否认,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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