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成了路。
唐僖宗被迫在尸山血海中前行。
凤翔追兵为了阻止唐僖宗逃进蜀地,放火焚烧栈道。等唐僖宗赶到时,栈道被焚毁约有一丈多长,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
王建把传国玉玺牢牢捆在腰上,搀扶着唐僖宗,从熊熊火焰和滚滚浓烟中跳跃而过。
夜晚,田令孜用几块儿木板临时搭了一个窝棚,权且算作唐僖宗的行宫了。这是当前条件下的最高规格待遇,其他人只能露宿。
就这个破窝棚,也只是充当一个象征意义,以示天子与平民的不同,而毫无实际意义,因为它连最基本的遮风挡雨的功能都不具备。
破窝棚之下,连张草席、枕头都没有。
王建跪在地上,让唐僖宗枕在他的大腿上。整整一夜,王建都没有休息,也没有进行饮食。
那画面太美。
等唐僖宗睡醒之后,颇受感动,解下身穿的御袍,赏赐给王建,“朕实在没有其他东西能够赐给你的了。这上面有朕的眼泪(原文有这句),还有你的温存(但没这句),你就拿它做个纪念吧。”
紧赶慢赶,田令孜一行人刚刚通过大散关,就得到消息:石鼻防线全线崩溃,朱玫已经追到大散关。
朱玫、李昌符派人阻塞所有险要道路,烧毁驿站马车,前堵后追。田令孜一行人只得另辟蹊径,绕道小路继续逃亡。有三四次,唐僖宗差点儿被追兵抓住,终于在王建等“随驾五都”的保卫下,顺利翻越秦岭,抵达兴元府。
田令孜命令“随驾五都”分别在险要关口驻军,并派人整修栈道,恢复交通。
至此,武力抢夺唐僖宗的计划宣告失败。即便关西联军攻入兴元府,田令孜也可以把唐僖宗继续挟持到成都,更何况天子在田令孜手上,关西联军投鼠忌器。
宰相萧遘的做法是带领文武百官集体上疏,揭发田令孜的罪恶,请求圣上诛杀田阉。
谁都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的做法。要不然,他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
朱玫找到萧遘,说出了自己的新办法:拥立新君。
“皇帝离开长安已有六年之久,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才将长安收复,想不到皇上竟然把功劳算在宦官头上,把大权交给阉割过的人,以致天下大乱。而今,无故调动藩镇,招来滔天大祸,不得不再次出逃。前几天,我奉你的命令前去接驾,却遭无端指责,好像是我要劫驾似的。依我看……是不是可以换个思路来解决问题?”
“朱公有何高见?”
“李姓皇族子孙还有很多,事已至此,不妨另行拥立一位……”
萧遘斩截道:“胡说!圣上主政十四年,并无重大过失,只不过是田阉专权。圣上每次谈及大权旁落,都会悲痛落泪。且这一次,圣上无意出奔,是田阉率士卒强行胁迫,一切罪责都在田令孜,天下谁人不知?”
朱玫低着头,知道自己的一套歪理邪说是糊弄不了宰相的,但脸上的表情也显示出了不服气。
萧遘继续说道:“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率部返回本镇,上疏请求圣驾还宫。至于废立之事,免开尊口!”
朱玫是铁了心要做董卓了。他之所以提出拥立新君,是因为在石鼻捕捉到一位李姓皇族成员,嗣襄王李煴。
李煴是唐肃宗的玄孙,由于生病,逗留石鼻,被朱玫俘虏。
朱玫如获至宝,顿生废立之心。
本以为战事陷入僵局,且田令孜动辄以天子名义发号施令,大家苦不堪言,拥立新君之事必然会一呼百应,却没料到以萧遘为代表的文官集团如此顽固不化。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动作要快,以免夜长梦多。
朱玫召集文武百官,宣布道:“我拥护李姓皇族的一位亲王承继大统,重建帝国,胆敢反对的,斩首!”
朱玫请萧遘撰写李煴称帝的奏章,萧遘推辞说文思衰退,拒绝起草。于是,朱玫逼迫郑昌图执笔。
李煴接受了文武百官联名拥护他当皇帝的奏章,并在朱玫的保护下,返回长安。
需要一提的是,崔安潜在这个时候向李煴递交了宣誓效忠的信件。这成为崔安潜的一大人生污点。
田令孜想缓和与王重荣的关系,给他加授官职,并要求他调拨十五万斛粮食。王重荣回复:不杀田令孜就不给粮食。
文武百官在拥立李煴之前,也不断上疏请杀田令孜。
天下藩镇军阀也纷纷上疏,请求诛杀田令孜。
现在,呼吁诛杀田令孜,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是政治正确,是各大键盘侠忠君爱国的体现。
蝴蝶效应,一系列的阴差阳错导致局面彻底失控。在欲望的驱使下,棋局自发进化,超出了顶层设计者的预期。
田令孜最初只是想与王重荣争夺盐利,可短短几个月之后,田令孜却坠下神坛,由只手遮天落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手中唯一的政治资源——天子,也遭受到来自新君李煴的致命打击。
不,还有机会。田令孜不会坐以待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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