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女子姓方,名静妍。
这个名字在雪风镇,或许掀不起什么波澜,但若是此处向南千里的寒月城,则有着绝对不低的知名度。
其一,她姓方。
其二,临渊门只有一个方静妍。
北圣域的修行界整体呈现两面包夹之势,临近其他圣域的南方边境与临近北冥雪域的北方区域都是修行势力茂盛之地,反观既没有边境贸易,又没有圣域注视的中央地带,则冷清的一塌糊涂,雪风镇便是中部的一处渺小市镇。
它完全没有修行势力,主要是因为当地环境太差,没有值得修行者驻足开宗立派的任何价值,镇中出一个灵明境的修行者,难度不亚于北冥雪域多上一户眷族。
而同为中部城市的寒月城,相比而言要好上一些。
这临渊门,便是位于寒月城的一方修行势力,在当地深受民众信赖,只是现在,这个规模本不算大的势力,几乎是遣散了一切弟子,只有十余名真传弟子一同扮作商队北逃,今日方才进入雪风镇,至于发生了什么,令得一个宗门需要断尾求生,就不是民众所能知晓的了。
方静妍借着帘上一道细缝观察周遭,本已苍白的面上浮现一抹血色,绷紧的娇躯也放缓些许,仿佛卸下了一件几乎要压垮她的重物。
望着周围热切的民众,她的眼中划过一丝怀念,神情却愈发感伤。
临渊门本不是什么真正强大的修行势力,在其中修行的,大都是有些根骨天赋的平民子弟,这般修行顶多强身健体,想要与真正的宗门争锋,则完全是痴心妄想。
门里许多的弟子,有不少曾经也是这般热切的前来拜访,继而被父亲接纳,也正因扎根底层人民,临渊门才能在本身只有一名灵台境强者坐镇的情况下,在城中有着那般声望,继而得到当地城主府的支持。
临渊门是她的父亲方伯让一生精力的结晶,可现在,他们不得不放弃临渊门,权且断尾逃生。
而如今的他们,也再无法回应这些本地人的请求,自保尚且艰难,如何再收门徒,将这些无辜者置于危险之中?
方静妍低垂眼帘,望着身旁形容憔悴的父亲,哪怕先前解围之时声音清亮如鸟鸣,现在的她,实在无法真的强打精神应对一切。
方伯让面露痛苦之色,蜷缩在车厢一角,身上缠绕的绷带中,鲜血依旧止不住的外流,这位在当地素有名望,以一身钢筋铁骨闻名的灵台境强者,此刻只能尽力忍受身上剧烈的痛楚,任由伤口愈合复又开裂,只咬紧牙关不出声,令自己的存在不至于被外面的百姓发现。
直到夜幕降临,百姓散去,门内众人终于得以暂且安顿后,她方才与几位师兄一同悄然将方伯让移至室内,一行人颇有些手忙脚乱,好在雪风镇并无多少旅人,客栈也冷冷清清,他们这般大张旗鼓的转移,倒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在将父亲安置在床榻上后,临渊门众人识趣的暂且离开,将这个房间交给她们父女二人。
偌大一个临渊门,只有她一个人勉强算是心灵手巧,擦洗伤口这等活,其他人留着反而是累赘。
方静妍沉默的替父亲解开绷带,擦洗伤口。
这些事情在逃亡的路上都由她一个人完成,哪怕一开始稍显生疏,现在也已极为熟练。
她的动作极为轻柔,小心翼翼的避开着伤口的血痂,但那些结痂的地方终究只是少数,胸口的一片血肉模糊间,还有不少地方在流着血,哪怕她们用能得到的最好伤药都无济于事,仿佛只能一直看着血不断流出,直到流尽的那一刻。
看着那片留在父亲胸前的恐怖伤口,方静妍眼神黯淡,又是悲痛又是愤怒。
整个临渊门,都知道老门主身上重伤的由来。
雷火堡的独门绝技,雷火劫。
这种由火器与灵力配合施展的功法威力极为恐怖,以火器与暗器出名的雷火堡威名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此。
临渊门看似能在规模上与其抗衡一二,又有城主撑腰,然而实际上,一个灵台境中期的门主加上一堆平凡的门徒,根本不需要雷火堡出全力,就能轻易将其摧毁。
半月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雷火堡的那支小队便几乎直接碾压了整个临渊门,若非城主府的护卫及时赶到,他们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只是若按照常理,轻松俯瞰山野的苍鹰,如何会分出手欺负道旁的燕雀?
“这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
方静妍咬紧牙关,努力不让那片伤口停留在脑海,目光偶尔瞟在父亲一直握在手里的小铁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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