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眼神愈发明亮,仿佛伸手便可触及到一个追寻了几十年的事物。
“或许,我能再见师父一面,报传艺大恩。”
“祝你成功。”
风华君举杯,以茶代酒。
武阳郡微笑相应,与其碰杯。
三君之间的交情,是同生共死出来的交情,能一同拥有天下三君的名头,哪个能是等闲之辈?
天下三君各有风采,且互为挚友,就像现在,风华君便似一道和煦的春风,而武君昊则如一团旺盛的炽火,一者儒雅,一者英武,大不相同,却又相得益彰,若如今龙襄君习龙相自南方边境归来,在暖风与烈火之间,应当还会有一座冷峻的高山。
……
武阳君与风华君的对谈,不知吸引了多少无课的学子,于是愈发没有人会去注意藏书阁中的一个少年。
说不引人注意,实际上并不贴切,因为少年的容貌绝不是扔进人堆就找不到的大众脸,很是清俊,活脱脱一个可以靠脸吃饭的白面书生,如果他的面上不是长期挂着病态的苍白,绝对能吸引不少好皮相的女子,而每个打算进藏书阁借书的人,书籍都需在这少年手中过一遍,想不见都难。
但他的确很不引人注意。
哪怕是长期泡在藏书阁的人,都很少会听到这少年说话,无声之间,他自会在沉默中完成自己手头的工作,然后捧起手中的书卷,开始认真的研读,直到下一个需要麻烦他的人出现为止。
藏书阁有浩如烟海的藏书,少年则是他的管理人,没有人知道这个服务态度不好不坏,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自己手中书卷的管理人究竟从何而来,但一些年长的学子大概知晓,在很多年前,就有一个孩童做着这样单调枯燥的工作,直到今日。
少年没有与任何人保持距离,也没有刻意拉近与旁人的距离,无言之间,自然没有人会关注他。
或许只有有朝一日少年死去,或是职位被强行裁撤,人们才会忽然想起这个藏书阁内的沉默少年。
少年认为前者很有可能,但后者绝不会发生,至少暂时不会。
没有人愿意裁撤一个当年由风华君亲自指派的藏书阁管理员。
他的身体很差,需要长期锻炼,调养身体,前短时间便病了许久,只是生个病并不影响他来读书而已。
若按照现在的情况下去,他活不过三十,甚至可能更短。
观星带来的天道反噬,毕竟不能完全规避,避的再多,终究会中那么一两下,一擦便是伤筋动骨。
当然,就算没有观星,单凭他这虚弱的体魄,也只能活那么多。
少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更在意眼前的这些书,以及那个离开许久的朋友。
除了那个不着调的家伙,他的朋友,便只有这些书。
现在书看的差不多了,他便分出一些心神,去算一算那位朋友的处境。
至少从昨日的结果看,他不出所料的失了手,而且似乎还在潜逃。
他望向天空。
白昼之时并非无法观星,只是星辰光辉为曜日尽数遮颜,无法展现在人们眼前。
但他不会有这个烦恼。
在他眼中,无论晨昏日夜,星光永远耀眼。
这或许便是当年捡他回青梧学宫的那位长老,为他取名文星耀的原因。
也是当年文长老极力封锁消息,不让天星教察觉到他这个好苗子的原因。
文星耀开始观星。
没有灵力的流动,没有神念的外泄,一切皆在他心中流转,仿佛在体内演化出一方星海。
这片星海不如司空明琅掌握九天星盘的攘星法远矣,但终究可称为星海。
万千星辰闪烁期间,而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他收回神念,同时,青梧学宫的某一处,一块顽石无声碎裂,随风化作尘埃飘散,仿佛从来不曾存在。
若青梧学宫官方发现这一情况,必然会与这几月来的种种怪事联系一处,然后将学宫的修缮费用,草木的移植费用一股脑地砸在文星耀的头上,但没有人能够发现,哪怕风华君也不能。
他之星光只在体内,不曾外泄,如何能被感知?
某种程度上说,他才是那颗用以算天的星辰。
寂静之中,文星耀于桌前落笔,字迹很快消散,汇成一道轻柔符意,随风流向西方。
他本想叮嘱对方,遇事莫要鲁莽,但最后想来,还是不曾写在符意之中。
毕竟,写了也是白写,若他真的会听,哪里会是现在这般情况?
文星耀如此想着,嘴角难以觉察的上扬些许,而那道无声无息的符意中,也闪烁着八个较为明显的字迹。
“北域霜浓,自己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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