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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孤独!是心灵反复煎熬也找不到出口。是惶惶不可终日,求死也无门。是愤怒。甚至懒得再愤怒!”
“很好,你回答了我的问题。你也证明了一件事,你确实懂得痛苦。
“可我心中冒出了更多的疑问,希望你能替我解答。”
“这世上有不曾痛苦的灵魂吗?有永远都能保有自己想要的,永远能远离不想要的人吗?”
“有不是独自出生和死去的人吗?有生下来就明白一切的人吗?有永远不会消亡的事物吗?”
听完这一连串的问题,特蕾莎没有回答。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你的回答很好。”他点了点头,“我还是想要问同一个问题:痛苦到底是什么?”
坐在老者面前,特蕾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太阳在落山,一切都被晕染成了红色,归巢的鸟在叫。她没有在思考,因为所有的思考都像是朝着虚无射出的箭,没有目标,甚至没法知道箭最终的去向。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份也已经无法维持下去了。七万魂渣,被出卖的六名探秘者,纯粹的恨意,这些东西凝结成了一个人格:夕黄之主。特蕾莎。但此刻这些铁证仿佛变得靠不住了。坐忘。丧我。有什么在溶解。她感觉自己的形象在融化,她(他?)甚至快忘了自己是谁。
自己是谁,真的重要吗?
他忽然有点明白他之前所说是什么意思了:“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痛苦是一支戳向靶子的剑,想要痛苦,就要有一个靶子。
如果没有靶子,剑,也不过是一段铁而已。
坐忘。丧我。痛苦是……?
“痛苦是名为‘痛苦’的我。”她不知道是谁在开口说话,话只是自己说了出来。“痛苦是不存在的,它是一个总和。是‘不愿接受的我’的总和。是愤恨一切的好用的‘理由’。”
肖恩有些惊讶,他凝视着夕黄之主。他知道,遭受的痛苦越多,心灵的转化能力就越强,但他没想到眼前的存在,竟然仅仅靠着自己就悟到了这一层。
每次痛苦都是一次鞭打,每次鞭打除了催生出情绪和记忆之外,其实也生出了一种清醒。这清醒是如此庞大浩繁,又如此沉默透明。像是一个充满了可燃气体的空间,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地动山摇。
“痛苦也可以是清醒:清醒地知道这一个‘我’在判断和分别着,分别着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清醒地知道‘我’其实就是此刻的喜怒哀乐。清醒地知道这世界其实本没有痛苦——超新星爆炸时没有痛苦,流星划过天际燃烧时没有,黑洞也没有。
“痛苦是从这名叫‘特蕾莎’的梦中醒来的大动力。是另一种幸福。”
雾消散了,石窟在背景中浮现。他们原来在香巴拉中对坐。双手合十,仿佛朝着镜中的自己鞠躬。
夕黄色之中的噩梦不再,她身边流露出来的色彩,竟然跟倦鸟返巢时天空的颜色一样。是夕阳的颜色,是原谅一切的颜色,是涵盖一切的温柔。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了夕黄之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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