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二十二岁的赵匡胤来说,年轻的刘汉王朝跟他一样充满活力和无限可能。
他是新朝廷的显贵功勋之后,军中后起之秀。
他有一颗从军报国,马上取功名富贵的雄心。
眼前的赵匡胤,和诸多有志青年一样,希望多年以后,可以成为朝堂的柱石之臣,实现上佐天子,下理万民的人生至高理想。
赵匡胤被朱秀灼灼发亮的目光盯了好一会,抬起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贤弟?贤弟?想何事如此出神?”
朱秀回过神,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
院门狭开一条缝,一个人影闪进,快步走到朱秀跟前,低声道:“启禀少郎君,有一支队伍进入镇子,二十来人,正在寻找投宿之处。”
“什么来头?”
“自称是一伙布贩,原本要从华州到桑泉去贩布,渡口封锁,只能滞留等候。”
朱秀皱眉,想了想道:“可有异样?”
“这些人俱是高大汉子,目光凌厉,随身携带兵器,行进间颇有章法,不似普通百姓。”
朱秀和赵匡胤相视一惊,马上起身道:“招呼我们的人提高警惕,暗中策应,听我号令行事。”
军士应了声,匆匆离去。
“我们过去看看。”当即,朱秀叫醒史向文,三人离开土院。
镇子中心,只有一间酒肆还开门做生意,朱秀三人赶到时,酒肆篷布下,仅有的四张方桌已经坐满。
几辆骡车拴在酒肆外,车上装载箱子和一捆捆粗布。
酒肆外围还有几个挎刀的汉子四处巡逻,看到朱秀等人赶到,明显变得紧张,暗中提高警惕。
朱秀和赵匡胤交换眼神,这伙人来头不寻常,根本不是什么布贩子。
其中一张桌子上只坐了两人,一个是二十多岁的黑脸青年,粗声如雷,虎背熊腰,容貌粗犷,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的粗嗓门。
另一人三十多岁,相貌俊朗,气度沉稳,虽是一身粗麻布袍,却难掩贵气。
朱秀扫过一眼,心中暗笑,这些人演戏的功夫实在太差,也就只能骗骗没见过世面的乡民。
“小心!这些人俱是武士,身手不凡!尤其是单独坐的两个!”
赵匡胤握紧刀柄,以极低的声音提醒道。
朱秀见他紧紧盯住那黝黑青年,小声道:“赵大哥认识此人?”
赵匡胤微微摇头,低声道:“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酒肆里的人也看见外边站着的朱秀三人,俊朗男子皱眉,暗中打手势,示意手下人戒备。
黑脸青年瞥了眼,不以为意道:“符老大不用紧张,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不会有人认识我们。”
俊朗男子低声道:“这些人似乎也不是此地百姓,小心些。”
黑脸青年余光扫了扫史向文,嗤笑道:“好大的块头!不过肯定中看不中用,我黑大王三拳两脚就能解决。”
俊朗男子无奈苦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此二人,正是乔装打扮,想要混入蒲州城打探符金盏下落的李重进、符昭信。
酒肆里外两伙人正大眼瞪小眼,彼此警惕,史向文摇晃大脑袋,拍打肚皮闷声道:“我饿了,要吃饭。”
说着,史向文自顾自地闻着香味走进酒肆。
哗啦一声,坐在篷布下的汉子纷纷起身,警惕地注视着他。
符昭信目光深沉,示意手下不可轻举妄动。
李重进饶有兴趣地打量史向文。
朱秀硬着头皮上前揖礼道:“两位兄台叨扰了,能否合坐一桌?”
“这....”符昭信有些迟疑。
李重进大咧咧地道:“坐坐。”
“多谢!”朱秀长揖,拉着史向文坐在条凳上。
史向文身子庞大,独坐一边,朱秀和赵匡胤另坐一边。
店家过来询问吃点啥,朱秀随口要了几样小菜。
李重进筷子扒拉着一盘黑黢黢的酱菜,目光转到赵匡胤身上,凶狠地道:“你这白面大耳的汉子,为何盯着老子看?”
赵匡胤抱拳,淡淡地道:“只因尊驾有些面熟,抱歉。”
赵匡胤挪开目光,不再看他。
“面熟?”李重进却是面色微变,与符昭信俱是一惊。
刚才还说这种穷乡僻壤之所,不会有人认识他们,现在就冒出来一个说看着面熟的。
难道是蒲州城派来的探子?
朱秀紧张起来,这伙人莫不是李守贞的兵马?
酒肆里的气氛骤然凝滞,所有人大眼瞪小眼。
李重进最先沉不住气,“嘭”地拍桌子,指着朱秀怒斥:“你小子眼珠滴溜打转,老子一看就不像好人!”
朱秀正倒茶,手一哆嗦,茶水泼洒出来弄湿桌子。
“呃....”朱秀倍感无语,这凶神恶煞,脸比史匡威还黑的家伙,似乎在故意挑事。
酒肆西面有一片竹林,传出几声像是鸟叫般的声音。
朱秀和赵匡胤对视一眼,心中大定,这是虓虎营的暗号,说明弟兄们已经准备妥当。
李重进大手一挥,咣啷啷一片拔刀声响起,另外三桌的汉子将朱秀三人团团围住,十几把明晃晃的长刀对准他们。
朱秀嘴角冷笑,刚想示意史向文动手,只听黑脸凶汉指了指窗外竹林,不怀好意地道:“你小子跟老子走,老子要搜你的身,还要问你几句话。”
朱秀看了眼竹林,眨眨眼:“去那?你确定!”
“少啰嗦!走!”李重进长黑毛的大手扭住朱秀胳膊,将他拽出酒肆。
符昭信忽地沉声道:“问清楚即可,莫要冲动!”
“放心!”李重进大笑一声,拽着朱秀钻进竹林。
符昭信朝赵匡胤抱拳道:“足下且宽心,我们只是问些事情,不会伤人性命。”
赵匡胤微微一笑:“尊驾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符昭信眉头一皱,朝一旁狼吞虎咽的巨汉望去。
史向文正稀里哗啦地对付一碗羊汤泡馍,除了朱秀被拽走时抬头看过一眼,再无其他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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