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美将刀扔给部下,大踏步走过去:“拿来我看!”
赵匡胤将信交给他,潘美看看封皮,当真是朱秀那独一无二的笔迹。
“还真是朱小子的手笔!”
潘美黑脸又惊又喜,兵士们都将手中武器放下,一个个凑上前围住潘美,他们大多不识字,却似乎很想知道信中写了什么。
赵匡胤看看众人神情,眼里有些迷惑。
一封书信而已,就让这些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军汉对自己放下敌意?
那位黑脸都头,铜铃牛眼里流露出浓浓欢喜。
那些兵士,嘴里议论着朱秀的名字,显得很兴奋。
“好啦好啦,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都他娘的是误会!”
潘美大咧咧地嚷嚷几句,兵士们嘻嘻哈哈打闹说笑,将雪亮长刀收入刀鞘。
有兵士为赵匡胤牵来黄骠马,有兵士冲他露出憨厚笑脸,刚才的剑拔弩张不复存在。
赵匡胤暗暗松口气,连连抱拳致谢。
“走吧,我带你去刺史府见柴牙帅!”潘美将书信还给赵匡胤,笑哈哈地拍拍他的臂膀。
“有劳!”赵匡胤赶紧道谢。
潘美满不在乎地道:“往后你投在柴牙帅麾下,驻留沧州城,咱们也算半个袍泽,无需客套。我叫潘美,大名府人,在横海军当个小都头,叫我老潘就好。”
“....潘都头!”
赵匡胤稍显犹豫,如此市井之气浓重的称呼他叫不出口,觉得太过随意。
潘美撇撇嘴没说什么。
两人跨上马往刺史府并排而行。
“潘都头为何一看书信,就对某态度大改?不再怀疑某的来意?”
赵匡胤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潘美斜瞟一眼,嘴角忍不住上咧,伸手往城中一指,粗声大笑道:“不只是我,你拿着朱秀写的信,在这沧州城,找任何一个军将、官吏,别人都会对你笑脸相迎,奉若贵宾!再说,你有朱秀写的举荐信,我还有何好怀疑的?”
赵匡胤大感惊讶,失笑道:“这又是为何?”
潘美咂咂嘴,黑毛大手指指街上行人:“因为朱小子是这座沧州城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他,这些人,包括我,可能早就变成契丹人的刀下鬼了!”
潘美竖起三根粗手指,黑脸肃然:“沧州城有三位大恩人,符大娘子,柴牙帅,还有就是朱秀。”
赵匡胤越发惊讶了,也越发好奇,朱秀究竟做了些什么,使得像潘美这种行伍滚刀肉,都对他惦念不忘,将恩情牢记在心。
刚要追问,刺史府到了,潘美翻身下马,带领赵匡胤入府,径直往公衙大堂走去。
柴荣正在召集部下商议军务,张永德站在大堂门口迎接。
潘美将书信交给张永德,压低声嘀咕一番,张永德略一打量赵匡胤,点点头转身进了大堂。
“何不等柴帅商议完军务,再呈送不迟?”赵匡胤低声道。
潘美咧嘴笑了笑,没说话。
片刻后,十几位天雄军部将鱼贯出大堂,张永德走出来,微笑道:“柴帅有请!”
潘美道:“你进去吧,我就不去见柴帅了,等安顿好了,别忘记请我吃酒!”
赵匡胤连忙道谢,目送潘美离开,跟着张永德步入大堂。
主位桌案后,端坐一位朱袍青年,正在聚精会神的翻看书信。
赵匡胤站定,匆匆一瞥,视线下移,心中忍不住喝彩:“当真如朱秀所言,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赵匡胤拜见牙帅!”
柴荣阅罢书信,带着几分急切问道:“你和朱秀在洺州碰面?他一路可好?”
赵匡胤愣了愣,没想到柴荣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询问朱秀的事。
“回禀牙帅,九日之前,在下与朱参谋在洺州城偶遇,相谈甚欢,结为友人。朱参谋他....甚好!”
赵匡胤如实回答,至于问朱秀好不好....他想起了在康家羊肉铺子,朱秀狼吞虎咽,大口吃肉的模样,应该还算好吧....
柴荣露出笑容,点点头:“那就好。”
打量一番堂下站立的大汉,柴荣淡笑道:“既然是朱秀举荐,本帅就收你入天雄军,暂时做个都头,你可愿意?”
赵匡胤再度怔神,这就同意了?都不问问他的家世来历?也不派人试试他的身手?还一来就给个都头?
太草率了吧?
赵匡胤深呼吸,压下心中波澜,单膝跪地抱拳大喝:“卑职赵匡胤拜见牙帅!多谢牙帅收留!”
柴荣微笑道:“你先下去歇息吧。永德,你带他下去安排。”
张永德领命,带赵匡胤退出大堂,往天雄军驻地而去。
路上,脑子还有些发懵的赵匡胤再也忍不住,问道:“敢问张统领,柴牙帅为何如此轻易就同意收留我?”
张永德看看他,平静地道:“有朱秀写的举荐信,牙帅当然会将你留下。”
赵匡胤张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苦笑摇摇头。
看来史匡威说的一点不错,朱秀在柴荣心目中的地位,远超他的预料。
“难道牙帅就不怕书信有假?或者朱参谋是受我蒙蔽,才写下的举荐信?”
赵匡胤苦笑道,还是觉得仅凭一封书信,就让他顺利进入天下强藩,天雄军的麾下,有些太玄乎了。
只怕他父亲,堂堂护圣军都指挥使的亲笔信,也没有这样的效果。
张永德脚步顿住,神情认真且严肃地看着赵匡胤:
“第一,朱秀的字迹独特,风骨天成,牙帅自然不会认错。
第二,你说朱秀受你蒙蔽....嗯,此种情况不会发生,所以大可不必担心。”
要说赵匡胤被朱秀忽悠诱骗到了沧州,张永德百分百相信。
可要说赵匡胤骗朱秀为他写下举荐信,这就....呵呵了。
天下间,谁能骗得了那个小滑头?
张永德心里默默想着。
见赵匡胤还是一脸困惑,张永德微微一笑,宽慰道:“你且安心留下便是,其他的莫想太多。你能得朱秀举荐来投军,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那小子不敢拿这种事戏耍牙帅,所以....牙帅相信他的眼光。”
赵匡胤默默点头,抱拳认真地道:“可否请张统领为我讲讲,朱秀在这沧州城里,究竟做了些什么。”
张永德抬头望望阴沉沉、寒风凛冽的天空,轻声道:“那就要从数月前,一个火罐开始讲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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