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如奶奶去年就忽然服了软,同意请了一名家政阿姨,尽管依然不接受人照顾,却把厨房的大权让了出去,连每日摆弄花花草草的任务都多半交给了韩试;又如从湘乡归来,奶奶就日趋一日的苍老,这种苍老并非在斑驳的皱纹与迟缓的步履中,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暮气,变得冗长的沉默与晒着太阳的出神。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在奶奶最后一个生日
上,韩试发出的美好远景终究没有实现。
生老病死,没有人能够逃脱,奶奶九十多的年纪,没有拖延病榻地离开,已经可以说是喜丧了。
只是道理是道理,心理准备是心理准备,真正到了来临的时刻,却并没有任何的慰藉作用。
奶奶是晚上走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就没有醒来,按照芙蓉市的习俗,上午就开始筹备丧事,请亲友中有威望的人主持丧礼,一边派人家家户户去通知,不用讣告,乡亲们就会陆续登门帮忙。
下午灵幡就立起来了,花花绿绿的白的红的,在庭院前迎风招展,韩试与韩父穿上了麻衣孝服,手里拿着一根缀满白色剪纸的哭丧棒,每逢有乡邻上门,就真心实意的单跪迎接。
没有什么光鲜亮丽的世界巨星,只是一名骤然失去了奶奶的大男孩。
但大多数时候,在没有乡邻亲友上门的间隙,韩试都在望着门前形形的灵幡或者院子里的一棵棵草木发呆,悲伤是有的,但并不至于痛苦,心底明白这一个时刻的到来不可避免,可心里却犹如蓦然空荡荡的一片,就像天际的白云一旦散开就再也无法变成原来的形状,就像院里郁郁葱葱的枇杷树因为治丧被砍掉了一大半枝叶,光秃秃地矗立着仿佛没有了生气。
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抹都抹不完。
几日浮生能旧哭,一时身世隔花怜。
丧乐响起来了,噪杂却又充满古老的神圣,茫茫多的宾客进进出出,晚上烧着纸钱跪在灵堂,白天一样是大大小小的法事。
韩试就如一个提线木偶跟着跪拜或走动,三天的丧事吵到没有多少停歇,韩试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宁感,几乎没有休息的身体竟没有感到疲惫。
入殓,火化,一个小小的盒子入了土。
亲邻散去,只剩下一院子的狼藉,空气中充斥着的香火味道混杂着丧宴留下的酒食气息,以及正堂上一副音容永在的遗像。
奶奶的笑容总是慈祥的,一如以前。
到了晚上,韩试想陪一陪爷爷,却被爷爷早早地赶回了房间。
秦沐雪没有说安慰的话,只贴着韩试的胸口静静趴了一会,心疼地抚摸着韩试通红的眼眶说:「好好睡一觉。」
窗外万籁俱寂,昨晚的纷杂吵闹如同一场荒唐的梦。
三天没有睡过两个小时以上,韩试却根本睡不着,依偎着秦沐雪好一会儿,突然声音嘶哑地开口:「沐雪,我想……」
异常直白又有冲击力的话,秦沐雪却非常淡定,起身就去翻床头柜。
「我们生个宝宝。」韩试说。
秦沐雪又去关灯。
「别关,我想看着你。」韩试阻止。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