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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文学馆门前,早有一名身穿绿丝圆领官袍、上结青纱幞头的年轻官员立在此处,身后并有数名吏员、宦者侍立,及至三王行至,那一名官员便上前拱手为礼并垂首道:“卑职凤阁主书、直内文学馆事,钟绍京,拜见大王……”
凤阁便是中书省,主书则是从七品官职,所谓浅绿蛤蟆袍。内文学馆虽然也是馆,但冠了一个“内”,地位上是远不及六学二馆那么崇高,事实上这就是一个教育禁宫宦者、宫婢文化的场所,一直等到武则天提拔大量女官待制为用、并将之更名为习艺馆之后,地位才有了些许提升,但也没有维持太久。
因此这样的一个地方安排一个凤阁主书直案管事,也是绰绰有余。而李潼他们三人被安排在此处进学,也实在是有些寒酸可怜。
不过在听到这一名年轻官员自我介绍后,李潼还是忍不住眸光一闪,只是感慨皇宫大内不愧国朝权力核心,出门一逛居然就能遇到一个宝藏男孩。
这个钟绍京虽然眼下还只是七品蛤蟆袍,但也绝对不是寂寂无名之人,据说乃是三国魏太傅钟繇后代,初唐书法家,并在睿宗李旦第二次在位时期被拜为相,号为江南第一宰相。
不过李潼所欣喜还不是钟绍京日后的显达,而是这个人发迹的过程。
此人入仕,非科举、非门荫,书吏起家,从低做起,本来前途有限,所以前半生只能转任杂职,并在中宗朝成为宫监。之后李隆基发动唐隆政变,这个钟绍京时任西京苑总监,正是内应之一,更是发动宫役、奴婢几百人奋战一线,这才有了之后拜相的显达!
刚才李潼还在感慨,没有内应不好在禁中搞事情,没想到转眼一个活生生的宫变内应苗子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钟绍京也察觉到这位大王打量他的眼神略显炽热,不免多看了几眼,但也只觉得对方清逸俊秀,仪态可观。除此之外,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的主职仍是凤阁主书,内文学馆只是兼直,还是在今早接到上官通知,这才匆匆入署迎接贵人。虽然知道了三王名号,但也并不入心。
毕竟当他解褐入仕的时候,李贤早成故事人物,感受并不深刻,因此对嗣雍王等三人也只是寻常目之,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在其中。
在内文学馆露了一下面,顺便向三王引见几名宫教博士,钟绍京便告罪离开,匆匆返回了凤阁官署去忙碌自己的事情。
掌故周典见永安王凝望钟绍京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收回视线,便笑语道:“钟主书妙笔能书,外廷诸公多有仰力,但时常也会留直馆中,倾才授业。”
掌故中的“故”可解作故事、故器,便是老资格的人负责向新来者讲述人事、传授规矩,帮助他们快速融入环境,并且掌管一应闲旧器物的仓库。
钟绍京离开之后,诸博士也都各有事务,仍是这个掌故负责接待三王。相处日短,她也不知三王脾性,见永安王对直案钟绍京颇有兴趣,顺口便吹嘘一下内文学馆的师资力量还是挺雄厚的。
李潼徐徐收回视线,心中却是感慨,他这个郡王名气听着不小,但其实啥也不是。此前医博士沈南璆旋来旋去,眼下钟绍京也是如此,都是场面应付,根本就没有流露出要跟他结交的意思。
还是要刷刷存在感,涨涨名气啊。否则即便是遇到什么种子选手,人家根本不搭理他,话题实在打不开。
如果他能才名高卓,大可以诗文曲乐引出话题,彼此相谈甚欢,聊着聊着说不定就能烧黄纸、拜把子,然后搞一个种子长眠计划,等待使命唤醒。
钟绍京这个臭弟弟太高冷,让李潼顿感索然无味。眼下的他,无人无物,你对我爱搭不理,未来我可能混不到让你高攀不起啊。
不过他倒也不着急,既然知道有这一层联系,安心留在内文学馆中,总有深入接触的机会。
他倒不担心钟绍京突然离职,这种出身背景与入仕方式,如果没有独特的机缘与贵人提携,想要骤得提升谈何容易。未来这钟绍京混了小二十年也不过一个宫监,比不上一次投机带来的回报之大。
钟繇的后人又如何,我爸爸还大唐太子呢,现在不还是照样混得半死不活的鸟样子。
李潼心里默默给了钟绍京一个机会,对方下次见他如果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他就要使坏扼杀这家伙的前途,让他没机会搞投机。都是李三郎,我也是很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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