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绕?”
元定细瞅了几眼,心脏缩成了一团。
秀容之西就是汾州,刺史杜祖悦起兵反叛也就比裴安之晚了几天。他兵力要更甚于秀容,况且敌将李丰陈重兵于汾州境内的离石镇,是以断然是不能往西绕的。
而往东就是太行山,根本绕不过去,只能先回朔州,退至好柔玄镇,从恒州入定州,也就是尾随前军元恒走的这条路。
但都要回柔玄了,和退兵有什么区别?
且这一来一去,至少也要耽误上月,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定不敢擅专,需禀明都督,请他决断!”
“好!”
奚康生从善如流,“那敢问监军,这几是我军是攻,还是守?”
攻个鸟毛?
前后不过两刻,两营兵卒就折了近半,却连叛军长什么模样都未看了一眼,和送死有何区别?
“是攻是守自有奚公决议,某不敢置喙。但以定之见,一动不如一静,何不等都督示下,再做决断!”
“那就依监军之言!”
奚康生大声喝道,“传令前营,先退回郡城(雁门)!”
左右得令,不多时,军营中就传出震天般的欢呼声。
元定心中愈发暗然,也很清楚,退兵已是必然,更怨不得奚康生。
若是真敢全军压上,就地哗变也并非不可能……
前军逐营后撤,见叛军并非过河追击之迹,奚康生便将军务丢给左将,与元定先行回营。
奚康生之意,最好是元定亲自走一趟,才能使元遥更为信服。
元定却有些犹豫。
二人并骑而行,正在商议,突然有军将奔来,称有紧急军情。
军将附在耳边滴咕了几句,奚康生的脸色陡然一变。只是瞬间,黑红的脸膛已是白中泛青。
元定悚然一惊:这等老将,便是山崩于眼前都不变色,能哧成这等模样,定然是出了大事……
他忙凑过去:“出了何事?”
奚康生眼角微微发颤:“邢峦与元恒相继兵败,只逃回了千余骑……”
元定一声惊呼,险些从马上栽下来:“怎可能?”
“慌什么?”
奚康生冷声斥道,“先回郡城!”
……
正值午后,阳光很是明媚,墙湾下的积雪被晒化了好多。黑一块黄一块,像是白狗身上生了癞疮。
元恒吊着一只臂膀坐在桉后,耷拉着头,像是被霜打焉了的茄子。
邢峦则半靠着梁柱,像是睡着了一样。
元定哪还顾得了仪度,率先奔进堂,急声问道:“三兄,你受了伤?”
元恒才似如梦初醒,下意识的抬起头。但眼中空洞无神,盯着元定好久,才见了丝光:“四弟?”
堂外又一阵嘈杂,随即奚康生便龙行虎步的踏进堂门,元恒终于反应过来,忙起身与之见礼:“奚公!”
“无需客套!”
奚康生大袖一挥,双眼直逼邢峦:“为何会有如此惨败?”
元恒亦是元遥的亲兄弟,历任太常卿,中书监。直到元遥北征,才被调来领军。
若论军略,要比元定强一些,但也强的有限。所以他遭逢大败,奚康生尚能想的通。
但邢峦却是与他齐名的名将,南征北战数十载,威名满天下,却能败的如此离谱?
整整十万大军,就逃回来了千余骑……
邢峦缓缓的睁开眼睛,露出一丝惨笑,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讥讽。
“一月前,我自怀慌(六镇之一,在柔玄以东)出兵,过燕州,穿幽州,十数日无惊无险。但方至范阳郡(属幽州),将入瀛州之时,突闻河间、章武、高阳等郡(无属瀛州)相继叛乱,以响应渤海太守韦荣绪。
至此,瀛州四郡皆叛,我右路由瀛州至相州,再至河东已为空谈。某当机立断,由武阳(属幽州)入定州中山郡,与元县子(元恒)兵合一处,欲随中路军南下,并快马报予柔玄,元都督也以为此为上策……
然会师之后,正欲起程,有前锋细作来报,称予巨鹿、常山探路之时,均见二郡有大股车队往西,似是运往太原(属并州,在常山郡以西)……
太原以西就是离石,敌将李丰在此陈军数万,而太原往北则是秀容,太守裴安之早已反叛。是以我断定,粮草定是运到了这两处,再者巨鹿魏氏与贼酋(李承志)渊源太深,是以老夫怀疑中山与巨鹿也罢,甚至是太原也罢,均已从贼。不然粮草不可能畅行无阻……
某甚至怀疑,这数郡之所以未高举反旗,定然是想让朝廷麻痹大意。更有甚者已布下天罗地网,诱我等入瓮。某以此而劝谏县男,不如暂缓行军,多派细作探查……然元县男却误以为畏战不战,争执不休之时,竟拿出了元都督的亲笔手令?”
邢峦惨然一笑,神情说不出的讽刺,“峦以为,朝廷与都督猜忌于奚公,故而遣元定为监军。却不想,竟也防着邢某?那手令中称,到危急之时,元恒可夺我兵印,一言而决……”
“呵呵呵……”
奚康生愣了愣,又止不住的冷笑起来,“之后呢?”
“之后,某便被元县男禁予中军,而后大军开拔,往常山行进。却不想刚入真定就中了贼将的埋伏:李丰不知何时潜至定州,真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一时间大炮轰鸣,失如疾雨,只一日,死伤就达两万……
然祸不单行,定州刺史薜怀吉(薜和堂叔)突然反叛,攻我后军。巨鹿与常山二郡同时响应,攻我腹腰。如此一来,可谓是前有勐虎,后有恶狼,中更有毒蟒……
坚守至第四日,元县男自知不敌,便令各军突围,然却如山崩堤溃,一发而不可收拾,至此全军大溃……元县男也是仕义,危难之际竟未丢下老夫?数千亲卫拼死冲杀,总算逃出生天,活下来一条老命……”
十万大军啊,十万大军,就这么没了?
也不知是受的刺激太大,元恒依旧是那副死鱼样,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奚康生咬了好久的牙,才算是忍下了一口恶气,失魂落魄的说道:“此时想来,才知裴安之会何拼命要将我拦在滹水以北?想来也是想如邢公一般,迫使我改弦易辙,从定州南下。如此,才能一网打尽……”
元定勐的一愣,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冷汗。
在河边时,他何偿不是如此作想?
若非奚康生沉稳,坚持到退兵,怕是也步了邢峦与三兄的后尘……
“定然是如此的!”
邢峦暗然一叹,“如今东起渤海,西至薄骨律,皆已尽附叛逆,我等又能从何处进军,驰援陛下?”
驰援?
六镇逾二十万兵马,将将月余就折了泰半,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剩下的这八九万听到大败的消息后,军心士气会低到何种程度?
其余不论,朝廷的粮草如何运到北镇?
所谓此消彼长,叛贼若来反攻六镇,能否抵挡的住都不一定,何来的“驰援”?
“多说无益!”
奚康生斩钉截铁的说道,“须将此消息尽快禀予元都督,请他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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