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数日后的早朝上,圣母皇太后亲自驾临,当着一众朝臣的面,澄清了所谓的流言,再次向朝臣们强调,天家和睦,并无任何不谐,这才让底下的议论渐渐消失。
当然,信不信的是另一回事,可毕竟正主都已经出面了,就算还有人觉得事有异常,也只能埋在心里,不敢再多说半句。
于是,这桩‘闯宫’的风波,就这么被悄然平息下来,与此同时,关于东宫的那桩流言,也在无声无息中,被按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出手的人,却不是朱祁钰,而是朱见深!
他在回到东宫之后,没过多久,就对整个东宫做了调整,不少宫人被直接遣散,要么就是发回后宫再行分配,与此同时,朱见深重赏了梁芳和万贞儿,在那以后,除了请安之后,基本都没有再往后宫去过。
太子恢复如常,东宫中那些私底下议论的人又被扫了一遍,这般流言,自然也就慢慢的消失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朝中逐渐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目光……刑部尚书金濂,打算致仕了!
自从那次朝会之后,不少人都已经注意到了金濂的身体状况,但是,毕竟没有确实的消息。
而这一次,金尚书罕见的朝堂上露面,却是来递交请致仕的奏疏的……
许久未见这位刑部尚书,可以看出,他老人家的精气神大不如前了,行走之间,都有些蹒跚,毫无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递交致仕奏疏的同时,金濂一次性请了三个月的长假,这副姿态,明显是真的打算离开朝堂。
当然,按照惯例,金濂的奏疏并没有获得批准,皇帝再三慰留之后,驳回了奏疏,并且赏赐了许多财物,又派了太医前去为金濂诊治,不过,对于朝中的大臣,尤其是一众大佬们来说,都心知肚明,金濂的离开,已成定局。
早则冬至前后,迟则开年以后,他的致仕奏疏,肯定会获批的,而事实上,金老尚书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打从递上去奏疏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打算上班了,众多的部务,都是将两个侍郎叫到他的府上慢慢交代的。
于是,围绕着这么一位尚书之位的空缺,虽然已经临近年关,但是众多大臣,还是暗地里展开了一阵看不见的博弈。
而这一次的博弈,漩涡的重点,却在陈循的身上!
上次陈循的运作失败,暴露出了金濂身体不佳的事实,同时,也让许多有竞争刑部尚书的大臣乃至他们的后台意识到,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这个曾经的清流领袖,如今的工部尚书。
面对这种状况,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默契的结成了联盟,一时之间,朝堂上不少人都开始针对陈循。
与此同时,还有人又翻出了陈循之子陈英的事,称这件案子仍有疑点,请命详查,按理来说,这件案子已经结案,就算是翻出来,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毕竟,由此引起的一系列大案都已经审结,如果这个时候改判或者翻案,那么几乎等于是在打朝廷的脸。
于情于理,这都是不可能的,但是,尽管如此,当有人提出来之后,却还是获得了不少人的附和。
当然,这个建议,最终被皇帝给否决了,但事实上,翻出这桩案子的人,目的也并不在于借此扳倒陈循,而在于……
夜,陈府书房当中。
陈循面色疲倦,坐在书案后头,虽然说,他久在朝中,但是,连日来朝堂上的种种事端,也确实让他应付的颇为繁忙。
尤其是此刻,他皱眉看着眼前的一份文书,脸色颇不好看。
在他陈循的对面,则是内阁大臣萧晅,一缕青烟盘旋升起,他轻轻的呷了口茶,将茶盏搁下,瓷器轻微的碰撞声响起,将陈循的心神唤回,萧晅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
“陈师,如今朝中局势,不少人已经将陈师视作是争夺刑部尚书之位的最大敌人,如今图穷匕见,怕是不好应对啊!”
陈循面前的这份文书,是萧晅从内阁抄录出来的,其内容很简单,就是弹劾陈循。
奏疏中直接了当的称,陈循教子无方,德行有亏,若是由他来担任刑部尚书,则恐难以秉公处置各项刑案,更难令文武百官信服。
不错,这才是这些人,将陈英的案子再度翻出来的原因,他们并不是想翻案或者重审,他们只是想要,让这桩案子重新回到所有人的视野当中,想要让所有人都记起来,陈循有这样的一个儿子,而且,他自己也险些牵扯进去。
刑部尚书,执掌天下刑名之事,所任者不仅要清廉公允,更要铁面无私,但是如今,陈循的儿子牵涉这么大的一桩案子,那么他岂能再染指刑部尚书?
这一招,可谓的稳准狠,一下子就打在了陈循的七寸上!
陈英的案子,早已经有了定论,虽然说,最后看在陈循的面子上,并没有做出实质性的处罚,但是,罪名就摆在那里。
如今既然被人又翻了出来,那么,陈循想要消除影响,就只能想办法把案子翻过来,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桩案子连天子都亲自过问,如今想要翻过来,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陈英所作所为,并非诬陷,哪怕是想翻案,也没有翻案的任何余地。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萧晅说不好应对,其实已经算是委婉了,对方的这一招一出,几乎就已经把陈循逼到死角了……
这一点,陈循当然明白,他更明白的是,现如今的局势,他能唯一能做的,就是退让,陈英的案子被翻出来,不过是一阵风而已,只要过了这一阵子,一切自然风平浪静,而且,这种手段,可一不可二,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件案子距离现在的时间太近了。
但凡是过个七八年的时间,就算是有心人想再翻出来,其作用也会被大大削弱,几乎起不到什么效用,可惜,偏偏就是这个时候!
心中重重的叹了口气,陈循轻轻摇了摇头,身在朝堂,拿得起,就要放得下,只会得而不愿舍的人,在朝堂上是无法立足的。
惋惜了一阵之后,陈循便将诸般情绪都抛到了脑后,把精力放到了眼前,他看着对面从容的萧晅,开口问道。
“萧阁老此来,不只是为了给我送个消息这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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