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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道闪电,将玉衡卿的脸照得煞白。羽看到师父的脸上弥漫着若隐若现的悲伤。
“她几乎对自己一无所知。现在看来,她也不该知道那些。”
“什么意思?您到底在说什么?”
“你也不知道吧。”玉衡卿向她走了两步,“你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向来信任你,疼爱你,许你自由出入我的寝房。我知道,出于好奇,你一直在拿取我收起来的迷寐香。你知道它的作用,但你的朋友还不够了解。她的运气足够好。在你们往来期间,星徒们一直没有相会。这孩子说来可怜。明明亦是星徒之一,却连这香的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
“为什么?什么星徒?您说的话我不明白。”羽捏紧了花枝,“她不是……”
“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她说你知道的,她来自虞府。只是她从未对你细说过,她究竟是何许人也。”
玉衡卿叹了口气。虞颖绝望地看着她们。羽呆呆地看着她,希望她解释,又怕她解释。
“我是天权卿。”她终究还是这样说,“是……本该持有琥珀之人。”
“可、可那又如何?”羽大步上前,“即便如此,你难道要否认,我们相处过的那些时刻吗?你难道要否认,我们已经是朋友的事吗?你想说你隐瞒我、欺骗我吗?还是想说你接近我另有目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将自己置于险境?”
见友人靠近几步,虞颖有点紧张地半直起身子。她的身体晃晃悠悠,羽看得心惊胆战,便不敢再靠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谁了?”虞颖反问她。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种感觉……你的衣服很好看,料子是上乘的。你的个性又那么鲜明,若只是下人的孩子的身份,似是有些说不通。可我没有想更多,只以为,你也许是天权卿的兄弟姐妹。哪怕真的是本人……我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你、你可以下来吗?”
“不。”虞颖摇摇头,“我不相信你。阿泽和奶奶都说,外人会觊觎我家的宝物。若你们知道我是天权卿,就不会再和我做朋友了。或者——是为了它才接近我。我向来不喜欢听他们的话,唯独这点,我很清楚。我该如何相信你?你是未来的玉衡卿,我们终究会……”
听到这儿,羽更加困惑了。她脱口而出:“我不会是玉衡卿!玉衡卿是大师姐才会继承的身份,我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哪儿有那个本事?而且,你又何必以死相逼?我们不能好好坐下来说么?把话都说清楚,把误会都解开,开诚布公地、事无巨细地去说……”
虞颖突然笑了一下,笑得很难看。
“真好。你一定读过很多书吧?我也是有机会读的,但我不喜欢。我以为这些漂亮话学不学都没什么关系,但我现在感觉到了——这让我们显得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吧。而且我要说的是,你错了。我并没有以死相逼,我只是刚刚才知道,其实我早就死了——死了很久,很多次。”
“为什么?我听不明白啊!”羽的语气几近绝望,“可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那些命,也都不是琥珀给的。”虞颖说,“不全是。反而是你们霏云轩的人在救我,一次又一次。我的命那么扭曲、那么奇怪,像打碎的花瓶,全靠法器的乐声粘回去,一次又一次。看样子你还不知道。你该问问你的师兄师姐……我以为,那些时候我都是在做梦呢,原来都是真的。他们几个,我应该都认识——只是唯独没见过你罢了。你不曾来过府上。”
羽愣在那里。她确实不曾听师兄师姐讲过这些。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师父。云霏轻轻点头。窗外不曾响起雷声,羽的心里却似炸开惊雷。这种无声的承认令她战栗不已。夏夜那么闷热,她的手却很冷。
虞颖还在说:“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地去想以前的事……太多了。怎么会那么多,我之前又毫无印象?我的头好疼,脑子像要爆炸了一样!”
“你最好不要靠她太近。”云霏无奈地说,“我本想帮她,却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现在,那些尘封的记忆正不断地涌现,她一时无法接受,也处理不来。她只想用最极端的方法让这一切停下……”
“师父,您能救救她吗?”羽哀求着,“我保证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到您房间里偷偷摸摸,去拿那些照片,那些香……”
云霏的眼里泛起一丝怜爱,但同时又那么悲伤。她受过伤的嗓子发出很轻很轻的声音:
“我从未怪罪过你这些。只是因为,我帮不到你们了。不过,也许你可以试试……”
说着,她将手中的埙递到羽的手中。羽这才发现,师父一直将这法器拿在手里。她先前太过紧张,不曾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接过埙,又试着向虞颖靠近两步。
“……我带了花给你。”羽伸出手,将那些柔弱的花递过去,“是我自己种的。”
虞家的院里,有各种各样的花——但那是在很多年前了。如今花坛闲置,无人打理,十分荒芜。过去家里还有园丁,后来便消失了。喜欢花的母亲出去工作,也不再对花园上心看护。九方泽本接手了一段时间,可后来他越来越忙,花坛就彻底无人问津。只有厨子在一小块地方种了菜,一年到头不是绿就是白。
即便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是,还从来没有人送她花呢。
虞颖缓缓伸出手,接过那些花来。她的身子向室内倾斜一部分,这让羽稍微松了口气。她顺势对虞颖说:
“既然你听过我师兄师姐的曲子,那我也吹给你听吧。”
羽将那空心的玛瑙放在唇下,吹出一曲悠扬的歌。闪电仍时不时出现,但响彻云霄的雷声却诡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埙所倾泻的美妙的曲。这东西分明只能发出简单的音符,可就连玉衡卿也没有料到,在羽口中,似有歌声之外的东西流溢而出。
虞颖真的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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