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
“年年。”
贺佩玖是一身的狼狈,车祸帮着救人,身上沾了好多血,衣服也是被雨水浸透,可他是健康的,精神的。
反观姜年,穿着跳舞服,鞋子没穿,身上还在滴水,脸上还有挫伤。
“贺御。”她的眼泪彻底决堤,扯着他衣襟,非常大的力道,扯得纽扣崩开,“不要归巢,那边太冷,太黑,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很不喜欢!”
“你亲亲我好不好,我,我吓坏了,真的吓坏了。”
聪明如贺佩玖,大抵猜到怎么回事,脑子还没醒过来,身体已经很诚实的抱着姜年,抱着她,吻着她。
她是跌进深海的人,浮浮沉沉,跌跌撞撞,如今终于找到救她命的浮木,除了贺佩玖谁都不能救她。
姜年身体并不好,回到家没多久她就病了,感冒高烧。
梦对她很不友好,原本已经上岸的人重新跌在深海,这一次神让她做选择,是救溺水的妈妈,还是救溺水的贺佩玖。
她头一次贪心了想两个都救,不会游泳的她那么迅猛跟安了马达似的,拖着贺佩玖的胳膊游向母亲。
神,太残忍了。
因为她贪心了,所以妈妈被海浪卷进深海,妈妈没有救到,一转头七哥也就卷进海浪之中。
她叫着,喊着,好不容易拉着七哥的手,可神在训斥她。
“贪得无厌,要受罚!”
她的四肢被海浪卷断,海水里有冰针把她戳瞎,喂进嘴里的海水成了熔浆灼烧断她的舌头。
她在心里向神祈求,用她的命换七哥的命。
神还是在训斥她,她没有提要求的资格,她是罪人,她放出了结界中的魔,让上仙界天幕被血染红了,上仙界已经是涂炭生灵,凡间早已是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她在解释,魔不是她放的,是自己逃出来的。
神惩罚了她,鞭挞着她让她生不如死,神说她罪孽深重,竟敢不知天高地厚觊觎着战神,受魔蛊惑污了结界,她得下炼狱来偿还罪孽。
她不在解释,承认是她污了结界让魔出来祸世,她愿意去炼狱接受惩罚,她只想救回她的七哥。
神,答应了她。
发着高烧的姜年笑了,浑浑噩噩的睁眼,万家灯火有一盏是七哥给她留的。
“年年,年年。”
贺佩玖就在床边,吻着她没有颜色的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苦。
“七哥,我跟神求了情,你不会有事的,会平安顺遂健健康康的。”她只醒了一会儿又睡过去。
后来的梦境又变了,她站在医院的走廊,贺佩玖站在走廊底的位置,在那一抹暖阳之中再跟他笑。
“年年,七哥要走了。”
她就站在那儿不能动,手里的冰棍化得好快啊。
“年年,宝贝乖,起来吃药了。”姜年打着点滴,又打了退烧针还是迷迷糊糊,浑噩不清。
因为姜年不爱吃药所以一直没喂药,可现在这个现在有些吓人,就算强灌的也要灌进去。
姜年睁了眼,视网膜里的倒映是颠倒,是重影。
“宝贝,我们把药吃了好吗。”
靠在怀里的姜年点点头,那一抹微光里依稀能看见贺佩玖,“七哥,不要去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好冷,好黑啊,冻得我手脚都没了,我瞎了,哑了,瘸了看不见你,摸不到你,亲不到你,喊不了你……”
“我找不到你,你不要去。”
她说的很小声,一直在掉眼泪,药到了嘴边时她似乎回神了一刻。
“我吃我吃,你们毒死我没关系,把七哥还给我可不可以,什么药都吃,我会很乖的吃掉,只要把七哥还给我。”
姜年第一次吃药这么主动,混合着温水刚咽下去又吐出来,她心里接受了可身体的记忆还在。
胶囊和温水吐在床边,而她却慌乱的去捡刚吐出来的药。
“我没有吐,我不会吐,我马上就吃马上就吃,我吃了你们就把七哥还给我吧,求求你们了。”
“年年,不要吃这个,不吃药了,七哥回来了,你睡一会儿好吗,不要再乱想了,快点好起来行不行。”
他声音很沙哑哽咽,吻着姜年的时候嘴里全是苦涩。
这一晚上来回折腾,睡睡醒醒,每次姜年醒来都会跟他说一些胡话。
“小师叔,院子里青梅都开了好漂亮啊。”
“七哥,你抱抱我,亲亲我。”
“七哥,妈妈给我的买的冰棍化了。”
“七哥我好冷啊,还好黑啊。”
“愿小师叔平安无恙,安宁长乐。”
药磨成粉末混在水里喂了,退烧针打了,点滴也打了,甚至去请了天机禅师来给姜年受惊。
科学的,不科学的都用了,姜年还是浑浑噩噩。
众人提心吊胆的一天一夜。
后来贺佩玖买了冰棍回来,哄着小姑娘,“年年,冰棍七哥买回来了,起来吃冰棍好吗。”
小姑娘就堪堪转醒。
“我眼睛有点疼。”
卧室一下就暗了许多,只留了盏昏黄光晕的地台灯,她有些茫然失神。
“冰棍在哪儿。”干涩沙哑的嗓子问。
贺佩玖笑了下,把冰棍送到嘴边,她就咬了一小口,眼眸一下就弯了。
“好冰啊,七哥。”
她嚼着冰棍,橘子味的,红肿的眼看着他,“七哥你哭了吗,为什么哭啊,我做了个好长的梦,太太太不好了,我被吓坏了。”
贺佩玖红着眼靠近,吻她额头,眉眼,鼻子,冰凉带着橘子味的嘴唇。
“你也把七哥吓坏了,年年。”
“对不起七哥。”她超乖的道歉,主动亲他,嘴里的冰棍化了橘子味更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前,前两天。”
“那我为什么……”她在回想,回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一个机灵,眼里有了光,“乔希说你出车祸了,那天下好大的雨。”
“你,你没事,我记得你没事,你好好的还在接受记者采访,我……”
她又停顿,仔细回想。
“我睡了这么久吗。”那一天接到消息去往医院的过程慢慢回想起来,下意识的摸了摸左耳垂,不烫了一点都不烫。
“年年。”
她冲下床跑去洗手间,耳垂上的一抹朱砂红很淡了,淡到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来。
“年年。”贺佩玖跟进来,把她抱起,“你想做什么,要什么,那什么告诉七哥我都会帮你,但你现在还得躺在床上缓一缓。”
怀里,姜年仰头看他,“还疼么。”在医院那一巴掌。
“很疼。”他点头,把她放在床上就埋首在她颈窝,眼泪有点烫,烫得她一哆嗦。
“对不起七哥。”
“我不接受。”
姜年垂着头,轻拍他后背,“那要怎么样才接受道歉啊,七哥。”
“别生病了年年。”
“好。”
“七哥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发生你害怕的那些事,所以任何时候都照顾好自己,可以吗,年年。”
“好。”她跟神求了哦,七哥会平安无恙,安宁长乐。
“之前说好的,你要一直一直喜欢我,一直一直是很久很久的时间,年年你不能食言。”
“好。”
“年年。”
“我在呢,七哥。”
“你抱抱我,亲亲我吧。”
“好。”
姜年真是个有仇必报的姑娘呢,被贺佩玖吓得提心吊胆,转头过来就吓得贺佩玖失魂失智。
车祸能轻易夺取人性命,一个感冒又何尝不能呢。
何况她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胡话。
……
吃东西的时候,姜年吃的很不自在。
老太太,云暮姿,姜怀远,姜夙,郁佼人,贺佩玖,就在一旁盯着,看着她吃一口那种喜悦就难以隐藏,好像做了很伟大的事。
“我真的没事了。”这是不知道多少遍的再次重复,“我真的没事了,江医生都说已经不发烧,我现在就是有些虚弱,真的没什么了。”
大家也不反驳,嗯嗯的应着,好像反驳她一下就能立马倒下似的,姜年不太习惯被这样小心翼翼照料着,拿眼神去找贺佩玖求救。
他也没什么办法,大家的担心是有原因的,就算要赶人也得等她吃完东西才能找到借口。
如此,顶着压力把饭吃完,要了盘水果上楼,半小时后才听到院子里车子离开的声音。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夜里十点多,她病了一天两夜,如今总算是雨过天晴。
送完人上楼,贺佩玖拿了睡衣去浴室,浴室门不敢关,不是姜年怕是他怕了,生怕一眨眼姜年就没了。
消灭完水果,姜大爷就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看浴室里白雾弥漫的美男出浴图。
这架势这表情,颇有点嫖客的样儿,正等着美人出浴。
可实际——
“七哥,我不想动,能不能在床边洗漱。”
美男裹着浴袍,任劳任怨的把东西搬到床边,还没半点怨言的伺候。
“七哥,盘子。”
美男二话不说拿着下楼,洗干净放在一旁沥干。
“七哥,我腰酸背痛,帮我捏捏吧。”
美男还要充当按摩技师。
最后——
“七哥我困了,你抱着我睡吧。”
除了下苦力,还要做人肉抱枕。
夜里静下来。
好一晌,窝在怀里的姜年才说,“七哥,我以后再也不会把你认错。”
贺佩玖吻她。
“好。”
不会再认错,至死都不会了。
……
姜年大病一场,休息了几日才回到学校,十月份的比赛她还是要去参加的,贺佩玖也是这么希望。
唯一有点可惜的,十月份燕怀澜跟秦兮的订婚礼她不能参加。
九月二五号,姜年就跟随学校飞往国外。
有为期一周预售选拔。
十月一号当晚,收到小姑娘传来的好消息,预选赛一骑绝尘,差不多是碾压的势头拿到参赛资格。
十月二号,是燕怀澜跟秦兮的订婚礼,燕京酒店,宾朋满座,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今天订婚的主角风头无两,而作为哥哥嫂嫂的燕薄询跟柳棠也狠狠造起了一波风头。
他们俩结婚证拿的很低调,除了近亲好友谁都不知道,而最近百无禁忌战队的竞技势头很足,立于不败之巅,后天有最后一场决赛,争夺联赛第一,第一的队伍直接拿全球总决赛名额,第二名按着顺位进入全球总决赛。
订婚宴现场,燕薄询拖着柳棠的手四处接待宾客,均是以我太太,我夫人介绍,燕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多好,时至今日众人才知道,燕四爷已经名花有主,不晓得在哪个良辰吉日,把关外柳家千金拐上了户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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